孤寡神仙耍赖皮

　　他们聊了许久，直到夜深。武轩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合时宜，才离开了。

　　这一夜，楚芽没睡好。

　　直到天空微微泛白，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带了几分毅然决然，爬下床开始收拾自己。

　　上完早朝回来，就听府里的奴才说，楚芽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

　　“可有说是什么事情？”南弦问他。

　　“没说，一早就过来了，好像还挺重要的。”

　　“嗯。”他没再说话，不过脚下的步子却不知不觉加快了许多。

　　进了自己的院子，便一眼看看她了。

　　这几天白日里虽暖和，可早晨却还是带着凉意的，她一向怕冷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怎么不去里头等。”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低眉顺眼的。南弦其实，最讨厌这样毫无自我的姑娘了。

　　楚芽微微福身，“不合规矩，奴在外头等也是一样的。”

　　不与她扯，省得一会儿又要生闷气，到头来是气死自己。“进来。”

　　楚芽低着头，乖巧在后头跟着。

　　想着她一早过来，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进屋后便遣了其他下人。

　　“说吧，何事？”

　　她不急不缓，慢吞吞的从怀中淘了卖身契出来。“这是昨日，武轩带过来给我的。”

　　南弦皱眉，总觉得她下一句话出来便会让自己不高兴。

　　“我想着，也是时候离开将军府了。”

　　原本握着水杯的手僵了僵，“离开这儿你能去哪儿？又扯什么脾气呢？以后别说这种话。”声音似乎都有些不自然了。

　　他说她扯脾气，可她从来都是温和乖巧的，一次也没使性子，发过脾气。

　　“少爷，我是认真的。听说江南风景秀丽，我十分想去看看。”她低着头，又开始扣指甲了。

　　整个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气氛，安静得能清晰的听到呼吸声。

　　良久，南弦才再次开口。“随你。”

　　“少爷……今后奴就不能伺候您了，愿您，前程似锦。”

　　南弦没理她。

　　“没什么事，奴先退下了。”

　　刚到门口，便听到了里头瓷器破裂的声音，清脆响亮。

　　落在了楚芽的心上。

　　这一夜，楚芽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从前他们在陈家村时的日子，那是南弦还没有醒来。

　　她趴在床前，偷偷亲了南弦一口。软软的，甜甜的。

　　那时只有她一人，活得没有现在拘谨，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憨憨，“少爷，你要是醒不过来了，我就嫁给你。在这陈家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
　　第二日，一早南弦上完早朝便看见了早早等在门口的管家。

　　虽说这两年南弦与楚芽没什么交集，似乎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甚至可以说更淡一些。可两年前他们回来时，管家便觉得这个楚芽于少爷而言很特殊，他一向是个有眼力见的。

　　原本是想拦住楚芽，等着少爷回来才让她走的。

　　可那武将军的儿子武轩凶悍的很，非要早早带着楚芽姑娘走，怎么栏也拦不住，险些要刀剑相向。

　　想着少爷没一会儿便会回来了，便也不再阻拦，一会儿还能追上。

　　偏偏今日，不知怎么的就回来的比往常晚了许多。

　　此时看见他，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少爷，少爷。”

　　“何事？”

　　“楚芽姑娘今日一早也武轩少爷走了。”

　　“什么？”她竟是这么急着走。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疾行上马，一路快马加鞭往外追去。

　　她要走，她竟是真的要走了。

　　追上时，她与武轩已出城门好些路程。

　　他高拉缰绳下马。

　　楚芽乘坐的马车受了惊吓，啼鸣一声，急急停下。

　　武轩怕他强迫楚芽回去，声音都带了敌意。“大哥这是做什么？”

　　南弦冷眼看他，“回去再收拾你，滚开。”

　　武轩似母鸡护犊子，拦在马车前，“大哥，阿姐想离开将军府了，你不能......”

　　“阿轩，我与少爷到个别。”楚芽弯下腰下了马车。

　　武轩自觉离远了些，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刚刚赶得太极，南弦脸上此刻还挂着些薄汗，楚芽顺手拿了自己的帕子为他擦汗，率先打破这份宁静。“少爷怎么来了。”

　　呼啸的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

　　南弦凝视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睛，“为何突然要走。”

　　楚芽低着头，又开始抠指甲，还是那样轻飘飘的语调，却堵得南弦浑身难受。“昨日，与少爷说过的。”

　　四周东风刮的更厉害，吹得他额间的须发瞬间凌乱，“是因为我要成婚的事情吗？”

　　顿了顿。

　　楚芽几乎要把自己的纤纤玉指抠出血来，“不是，只是想走了。想离开这里，我总归是不能陪少爷一辈子的。”

　　“谁说不能.......别闹了，如今乱世你一人在外面怎么存活，跟我回去。”南弦想要伸手去拉她，被躲开了。

　　南弦深吸一口气。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

　　楚芽抬起头，“少爷，我还要赶路....”

　　此话的意味不言而喻，她在赶他。

　　南弦目光晦暗不明，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上的扳指，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过了好半响，他才低头问，”你想好了？”

　　“嗯。”

　　“一路顺风。”话毕，转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如来时一样。策马离去。

　　风沙迷住看楚芽的眼睛，再睁眼时只看见他的背影。

　　那样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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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辰二十五年

　　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过了三年了。

　　日子还是那样过，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

　　只是这三年，南弦还是孤身一人。

　　头两年时，王府提了好多次，趁早把婚事定下来。

　　只是后来，不知是怎么的。王府的姑娘提出要退婚，于是，这一场当初人人看好的婚事就这么以退婚收场了。

　　期间，南弦生了一场大病。

　　险些一病不起，好好的一个人，说倒就倒了。

　　民间传言，他这是为情所伤。不然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会这样。

　　定是他对王府那位用情至深。

　　堂堂七尺男儿，也是逃不过美人关啊。

　　无人知晓，在夜深之时。

　　迷迷糊糊间，他口中所喊皆是“楚芽。”

　　这个名字已经有三年没人提起了，包括南弦他自己，这三年来一次都没有提起过楚芽。

　　大家几乎都要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个人的存在。

　　元辰三十年

　　这一年，战争再次爆发。

　　南弦领命前往边疆。

　　受了敌方埋伏。

　　这次，他再没了好运气。

　　死于战场

　　年，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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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后，他回到了地府。

　　恢复了往日仙气环绕的上神模样神圣不可侵犯。

　　与地府形成强烈对比。

　　周边都是些牛头马面，黄泉路上的行人也多是暗淡无光的，有些甚至是带着残缺之身过来的，一手扶着自己的手臂，或脑袋。这世间终究是苦难平凡之人居多，死时还能一身光洁的鬼魂是及少数的。

　　“她可有来过？”他问

　　这个她，不言而喻。

　　“未曾，楚芽这一世阳寿未尽。”

　　默了默，无间小心瞧他一眼，问“上神可是要回了？”这是黑白无常让问的，原本是他俩要来委婉下逐客令的。买个前两天喝酒喝输了，这个苦差事自然是落到了无间身上。

　　“她这一生，过得可好？”答非所问，就是没提回天庭的事。

　　无间呵呵笑，“挺好的挺好的，楚芽自己做了点小生意，衣食无忧将来也会儿孙满堂。这一世大概会在六十四岁来地府，那时她的玄孙都出生了呢！！”话毕，便感觉周身气压低了许多，让人无所适从。

　　上神沉默许久，“噢，那我在这儿等一等她好了，几十年于我而言我不过是一瞬罢了。”

　　。。。。。

　　无间想抽自己一巴掌，何必多嘴呢……送不走上神，这地府的小官都不敢轻易出门了，毕竟如今当官的大部分当面都被他打过……

　　当年他可是有战神之称的人物。

　　此后，他便一直在那忘川河边站着。

　　这一世，她为自己渡了劫，此后的命数被彻底改写了。

　　无间说，下一世她会出生皇室，嫁于天子，她的孩子会是统一天下的霸主，她亦会长命百岁享尽世间繁华。

　　且此后生生世世她都是富贵命，生来就是享福的不会有什么劫数。

　　这般，便挺好的。

　　而他回了天界以后，大概是会忘记这七情六欲的罢，重新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上神，就算这里的一切再刻骨也不过是梦一场。

　　这是天界的规矩，无需强迫或者威逼。只要回了那里，再刻骨也会变成虚无，不会忘记，只是那些在人间的情绪再也无法感同身受，就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

　　也许在几万年后，也就忘了。

　　不是多舍不得，只是有些遗憾。

　　想见一面，再走。

　　******

　　大概过了三十年左右，地府迎来了这位等待多时的客人。

　　这期间黑白无常多次想要直接去人间直接把人拖下来，让他们见一面。

　　见完让那位赶紧走。

　　此时的楚芽已经是迟暮老者，银霜白发。

　　人死后的鬼魂是会维持死亡时的状态的，黑白无常在黄泉路时就特地给她变了个身，回归当年与南弦一起时的少女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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