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漫

　　等到技术顾问，三人便回往公司。一路上天暗沉沉的，仍不愿放晴，偶尔吹来的风十分冰凉。
　　雨桉带着方晴和技术顾问简单的逛了一下公司，走到技术部，对一个工作人员说：“小张，这是我们合作公司的技术顾问，你给他们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小张礼貌地请方晴和顾问到部门会议室落座，说到：“刚好我们最近在做语言系统升级，找到一些bell的原始客户群的资料，您翻阅一下，就可以非常直观地感受到，这些年我们语言系统的专业化升级还是非常成功的……”雨桉回到办公室拿签订合同。
　　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吧，三十余份客户语言记录备案中，刚好摆在方晴面前的第一份就是雨桉的，方晴翻阅着雨桉和bell对话的点点滴滴，字字页页记录着她是如何爱上昀檀，又如何情深，如何意真，如何这样爱了他十余年。
　　雨桉返回到技术部，方晴起身，惊愕地看着她。雨桉发觉她神情不对，拿起方晴手边的资料，莫名地眼角湿凉。见两人气氛不对，小张停止讲解，一时间，整个会议室死寂一片。
　　“你……”方晴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无措地吐出这一个字。雨桉霎时脑袋一片空白，抱着材料跑了出去。
　　一整天的阴沉，终于在傍晚换来了一场肆虐似的暴雨。雨桉冲出公司大楼的瞬间便被浇得湿透，她一路跑着，哭着，这些年来所有的付出，忍耐，等待和在今天一早才忍痛做出的退让，这一刻全部被迫化作泡影，连同她所有的骄傲，尊严也溃败一地，雨桉甚至希望这一切都能被大雨冲走。一阵虚弱，雨桉晕倒在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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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雨桉早早出门，去商业街买了一套职业装，心想即便要这样离开，也要维系自己最后一点自尊。到公司，把辞职函发送到昀檀的邮箱，这个八年来她发送过无数封邮件的邮箱，这个她像自己的一样熟悉的邮箱，今天，却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雨桉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昀檀推门进来，面色苍白，却满眼温柔。还没等雨桉说话，便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她：“为什么，我们朝夕相处了十年啊，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呢。”雨桉已然泪眼涟涟，她等这个拥抱又何止十年，而真正在他怀里的这一刻，却为何仍只有心痛，毫无幸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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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桉泣不成声地从梦中醒来，四下苍白，身边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关切地看着她，说：“你醒了，身上哪疼吗，怎么哭得这么厉害？”雨桉抹掉自己脸颊的泪水，定了定神说：“我没事儿，我怎么会在这？”医生说：“昨天你在大雨里晕倒了，好心人把你送到医院。喏，你的手机。”雨桉接过来，慢慢回忆起了昨天在公司的一幕。“手机没录指纹，你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凉，我们就没联系你家里人。”医生解释道。“谢谢您。”雨桉回答。医生离开后，雨桉也彻底清醒。“原来是梦啊，是啊，一场浩浩荡荡的暗恋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雨桉心想。
　　回到公司，雨桉终于发出那封辞职函。她整理着东西，昀檀推门进来，“我们聊聊。”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温柔沉稳，从未对她有一句重话，甚至都不曾对她高声。雨桉一路跟在他身后，就像过去这十年中的每一天，他的背影很宽厚，平稳的步伐总给人踏实的感觉，她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熟悉这个背影的人吧，却也像每一个陌生人一样，未有一刻拥有过它。
　　来到天台，昀檀望着远处，温柔地问：“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么长时间？”雨桉听到他的发问，好熟悉，声音，气息，熟悉到几乎让她有自己曾拥有过他的错觉。雨桉舒了口气，说：“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这个问题，我们，还真默契啊！”“那答案呢？”昀檀问，仍温柔。“答案就是，我们问错了问题，”雨桉转向昀檀，昀檀也看向雨桉，她眼角泛潮苦笑着说，“应该问，为什么，我还没离开。”昀檀看着眼角红红的雨桉，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是啊，如果她更早离开或说出她的心意，那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雨桉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说：“走了。”便回头向门口走去，几步，又停下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说”昀檀回答。“如果今年没有找到她，你会看到我吗？”雨桉强忍着眼泪问道，却迎来了一阵死寂的沉默，“嗨，俗了。”雨桉正要抬步，昀檀说：“不会。”他转过身，看着她瘦小到几乎快要倒下的背影，接着说：“如果今年没有找到她，我还是会找她，直到找到为止。但我想过，如果我找到了她，她已为人妻母过得幸福，那我会……”“好了”雨桉打断了他的话，终于还是落下了眼泪，“我真该走了。”昀檀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如此清瘦如此娇小，却也如此决绝地离他而去。
　　雨桉回到家里，整理着衣物，整理着独自生活的所有痕迹，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是啊，对贺昀檀而言，她大概始终都只能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自己却在这个位置一待就是十年，还乐此不疲。雨桉哭着，想要把心痛都通过眼泪排解掉，又笑了，觉得自己或许有点悲哀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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