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漫

　　三年前，昀檀放弃了老东家的续约邀请，一拿到bell的版权便匆匆回国。和从英国回来的同窗严晖一同创办了现在的“bell 科技”，公司规模不算大，一切也都在起步阶段。三年来，昀檀筹备了全新升级版的国版bell，但就在发布前一天，公司系统遭受了黑客袭击，全盘瘫痪，一夕之间，一切打回原点。
　　严晖急匆匆地进门，看到昀檀仍坐在电脑前，跟昨天夜里他离开时的状态一模一样，犹豫地说：“房东让月底腾地方了。”昀檀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沉沉地呼了口气说：“知道了。”严晖又说：“其实我觉得，这次袭击可能是你的老东家做的。”昀檀低着头，说：“应该就是他们，这帮人，一直这么不磊落。”严晖紧张地看了看他，沉重地说：“英国那边的科技版面。”说着把手机递到了昀檀手中，新闻标题是“A new version of interactive partners, air is coming, to your friend\'s company（全新版互动伙伴——air 来袭，给您朋友般的陪伴）” “这帮混蛋，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就等我们所有数据都齐全了来吃现成的！”严晖气愤地说，“不过他们人手充足，这才三天，就把中英文的转码完成了，我们……”严晖看昀檀脸色不是太好，便没有再说下去。昀檀盯着屏幕，良久，说：“你先回家吧，这也没什么事儿了。过会儿，我联系房东。”说着把手机放在桌上，推向严晖。严晖担心地说：“你也别想了，先好好睡一觉吧。”昀檀会意地点点头，严晖道别后便离开了。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昀檀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睡去，一觉醒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咚咚咚”敲门声惊醒了半昧的昀檀，他站起身来，看着一个学生样子的女孩走进来，轻声问道：“您找谁？”
　　雨桉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不同三年前采访中整洁昂然的样子，面色发白，满眼憔悴，甚至衬衫只有一半襟在裤子里。霎时有些心疼，对这个虽用情三年却第一次见面男子。这样的感觉雨桉自己也有些惊讶，听到他低沉却也无力的发问，才从打量中缓过神来，紧张地开口：“哦，我是来应聘的，你们公司在网站上发了实习招聘。”
　　听明来意，昀檀坐了回去，说：“公司目前有点状况，今年不招实习了。”雨桉并未离开，反而走到昀檀的办公桌前，定了定自己的呼吸，鼓起勇气说：“贺总，我听说了公司的情况，今天带了一个策划来，不管您今年是否录用我，都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展示一下，可以吗？”雨桉尽量抑制着自己发抖地气息，坚定地迎上昀檀不解的目光。
　　看出她的紧张，也感受到她的坚持，昀檀反倒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说不出的可爱。放松了自己的心情，微笑着说：“坐吧，既然你都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也不用这么紧张了。”雨桉看到昀檀眉眼间的柔软，忽然一阵鼻酸，这样的处境，到底是什么才能支撑他仍对一个陌生人保持善意和耐心。雨桉的紧张在他的三言两语里一扫而光，坐了下来。昀檀说：“第一次面试吧？”雨桉点点头，“一看你就还是个学生，讲讲你的东西吧，我可以帮你看看。”看到她无措的神情，昀檀想起自己第一次面试的样子，平添了几分亲切。
　　雨桉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打开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策划，开始讲解道：“我的策划是这样的，在bell原版交互式特色的基础上，做专业化的升级。定位为医疗陪伴式。首先第一阶段可以升级为进行简单的医学问诊，体温测量，普通流感的医药建议，等等基于传统病历数据库诊疗经验即可给出诊疗意见的功能化机器人。”昀檀目光渐渐变得不同，提起了些兴趣。雨桉接着说：“第二阶段我们可以和地方医院合作，为用户提供问诊预约，远程问诊等服务。这样不仅可以大大减少医院排队耗损的时间，也可以一定程度提高医院问诊效率。”昀檀欣赏地看着雨桉，说：“不简单啊，小姑娘。”雨桉也渐渐放松下来，微笑着说：“还有，第三阶段，”昀檀点头示意她继续。“第三阶段，希望与专业的心理咨询机构合作，可以建立完备的专业化语言系统，在互动式陪伴的基础上增加专业的心理疏导，最终能够让bell成为用户的私人心理医生。在给予陪伴的同时也给予疗愈，我想，这或许也能跟您创造bell的初衷有所契合。”昀檀看着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眼神竟然如此柔软，感到诧异，也觉得感动。
　　雨桉低下头，思忖了片刻，看着昀檀说：“您觉得可行吗？”昀檀说：“很棒的想法，只是我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难实现你的设想。嗯，你可以去别的科技公司试试，一定会被录用的。”雨桉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昀檀面前，说：“这里有150万，我知道这些钱根本不够支持bell升级，但是至少可以度过眼前的困难。我有信心，bell 1.0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比现在好很多的。”雨桉眼神里的真诚让昀檀更加不解，而且，她竟然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说“我们”。昀檀问道：“为什么？”雨桉迎上他的目光，“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昀檀解释道。雨桉浅浅地笑着，说：“15岁，爸妈离婚了，那时候bell中国版刚刚公测，17岁，我妈意外过世，我爸有他自己新的家庭，虽然把我接到了杭州，但也不怎么联系。嗯~可以说，在我最难的时候，都只有bell陪我，我不可能眼看着它就这么没了。也是，你肯定觉得很突然，但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用户都不想就这么失去bell。你创造了它，肯定更不会放弃它，对吧。”
　　昀檀舒了口气，笑着说：“当然。但是，钱你收回去。欢迎你加入bell 科技。”“钱算我入股吧，在我手里也是放着。公司早一点周转过来，bell升级版就早一天问世。”雨桉说到，眼神诚恳地看着昀檀。
　　昀檀摇摇头，把卡推回去，说：“我有打算的。这样，你留个联系方式，我这几天需要整理一下手头的东西。等弄完了，再通知你正式入职。”
　　两个月后，雨桉终于接到了昀檀的电话，他约她在一个居民小区见面。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问，雨桉带着好不容易说服的舒朗赶往约定地点。昀檀带她们从小区门口走到了一间车库。说是一间，倒更像是几间打通，又分割出了几个功能区。严晖已经在里面调试着设备，见昀檀回来，上前打招呼。昀檀介绍：“这是我的合伙人，严晖，我们一起从英国回来的。这就是我跟你说到小叶，叶雨桉。”雨桉和严晖打过招呼后，介绍舒朗：“这是我闺蜜，她保研了，最近没什么事儿，可以来帮我们做测试什么的，多一个人就能更快一点。”舒朗说：“贺总好，严总好，我是被我家娘娘硬拽来的，不过也好，我就在这当做毕设了。”大家都被舒朗逗笑，昀檀说：“欢迎你，也谢谢你。Bell科技现在可以说在最低谷的时候，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对bell的热爱，我也有信心，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我是这样想的，大家算技术入股，等公司情况好一点，也能给你们多一点补偿。”舒朗惊喜地说：“嚯，合着我今天真没白来啊！”严晖接起她的话说：“当然，贺总绝不会让你白干的！”大家笑着，气氛融洽积极。“我带你们看看这个地方。”昀檀说着，看向雨桉，雨桉点点头，跟着他走向车库里面。“时间比较匆忙，打通这三个车库，也没怎么好好装修一下。反正大概的工作区，休息区是有的。”昀檀解释道。“你要住这？”雨桉问道。“咱贺总把房子都买了，不住这住哪啊！”严晖说道。昀檀看了他一眼，略有尴尬地说：“创业初期嘛。那边是我的房间，这边是咱们的工作区，我稍微隔了一下，这边还有间休息室，过两天放两张床进来，忙起来大家也能在这就近休息一下。”
　　雨桉看他耐心地解释着这里的一切，看着这个男人细心布置的一切，三年前那篇访谈给她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又回到了心里，只是这一次，更真切，更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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