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听说我是你媳妇？

　　因着家中就白氏与元娘两位主子，白氏口味偏清淡，膳食多以素为主。元娘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是以厨房出的膳食单子都是可着元娘来的。家中人少，五菜一羹汤足足够了。一道松仁玉米，鸡丝豆苗，清蒸狮子头，松鼠鳜鱼，烫干丝，文思豆腐羹。都是平日里元娘爱吃的。

　　白氏素来不苛待仆婢，亦不喜下人伺候用膳，膳食摆好，婢子们就到耳房用膳。母女俩边吃边聊着，气氛正融洽。门房就派了婢子来，说是二老爷来了，让白氏去二门迎一迎。

　　白氏手中的筷子一顿，漂亮的杏眸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院里来了人，白氏房里伺候的柳絮当即放下筷子，候在房门外，见那婢子没得到回话，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柳絮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进了耳房，又让珍儿多准备一副碗筷，留着她在耳房用饭。

　　白氏这边与元娘细嚼慢咽地用完了晚膳，柳絮刚奉上茶。院子外头就一阵骚动，元娘一抬头，就见三十上下的身形瘦长的，纵然面容方正俊朗，气得面红脖子粗的状况下，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白氏眼皮都没抬一下，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道：“不知老爷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好个没规矩的白氏。”陈建华气得修得精细的八字胡抖得厉害，正要发火。一旁的管事，赶忙上前轻拉了拉陈建华的衣袍，轻声在陈建华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他强压下了怒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个个没眼力见的，没见老爷来了吗，还不赶紧上茶！”那管事见老爷坐了下来，赶忙转移话题，让下人端茶。

　　“老爷，请喝茶。”管事话音刚落，柳絮就端上了香茗，放到茶几上。

　　“哼。”陈建华没好气地冷哼了声，端起茶，一闻便知是旧年的香茗，皱着眉头，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将茶杯往茶几重重一放。

　　白氏以鼻观眼眼观心，研究着手中的绣帕，丝毫没有要搭理陈建华的意思。

　　“咳咳，今儿我来是要跟你商量件事，前阵儿郁儿，咳，小章氏头疼欲裂，药石无效，三娘子去盛景庵祈福。偶遇静安大师，静安大师断言小章氏今年流年不利，犯太岁，须沐浴正阳之气才得以缓解。静安大师算过了，景笙堂正屋恰好朝东，每日晨起正是正阳之气最旺之时。是以母亲遣我前来与你商量，让小章氏暂居景笙堂正屋，过完年就搬回去。”陈建华嘴上说着商量，语气却是笃定要让小章氏搬进去的意思。

　　“老爷，这是与妾身商量？妾身以为小章氏已经搬进去了呢。”白氏终于抬起眼皮看向陈建华，语气不缓不急。

　　“咳咳。”陈建华面上一僵，不自然地摸了摸八字胡。

　　前儿小章氏与母亲说这件事儿，陈建华一点犹豫没有就应允了下来。小章氏转天就命人收拾箱笼并派人去景笙堂驱赶白氏留下的婆子婢女。

　　哪知道留下来看院子的婆子这般厉害，不但当着众人的面使人将小章氏的箱笼抬出院子，还义正言辞地羞辱了小章氏贴身婢子一番后，当场锁了院门，不许人进出。

　　老祖宗倒是想管来着，可管不着，这婆子婢女全是白氏娘家带来的，不光是身契，就是吃喝用度全都归白氏一人管着，半点插不上手。不说别的，就是白氏是正妻这一条，小章氏就是再怎么闹腾想要借住正院，那都是越规的事儿。除非白氏点头，不然小章就是闹翻了天也是白让人看笑话。

　　且这事儿闹了出来，不但让大房与三房看了小章氏笑话，就是陈建华面上也是挂不住。

　　堂堂三尺男儿，一家之主，说出去的话却被瞧不上的白氏不当回事儿。这不是落了他的脸面是什么！小章氏被挂了脸，连院子都不敢出，成日在房里背着人暗自垂泪，郁郁寡欢，瞧得他心窝子直发疼。母亲一见着面，话里话外都是怪他无用，区区一个白氏都镇不住，带累了小章氏屋里的人。

　　昨儿又听母亲念叨捧在手里，疼进心里的小金孙眼看着就要开蒙了，这庶出的身份，找个好先生都难。那意思明白着呢，要将陈嘉敬记在白氏名下。

　　是以陈建华此次前来的就为了这两件事。只是这第一件事儿，话都出口了，白氏愣是把话顶了回来。这事儿说到底，是小章氏越了规矩，陈建华虽有心偏袒，但白氏不肯应下。陈建华也不能说什么。

　　子嗣却是不同，是事关根基的大事。白氏膝下无子，二房就没有个嫡出的顶门户，白氏再强硬也不能让二房断了香火，是以陈建华才有了把握能叫白氏应下。

　　“小章氏的事儿可以暂时缓缓，我今儿来还有一事。白氏你进门也有小十年了，嫡出的子嗣除却元娘也别无他人。庶出长子在庄子上长大，这性情秉性倒也过得去，就是年岁大了些，倒是小章生养了一子，年岁也小。我看不如选个日子他俩过来给过过目，选个可心的记在你名下，也不至于让人觉着咱二房里头没个嫡出的顶门户。”陈建华摸了摸嘴上的胡子，故作体贴地道。

　　“此事我会考虑。”白氏这回倒是没如何推脱，只说让她考虑几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建华亦没有留下的意思，略略坐了一会，就寻了个由头走了。

　　白氏自然是不会留他，吩咐院里的下人落了锁。元娘见白氏一脸平静的模样，一时间摸不透白氏此时的心思。又见秦妈妈暗暗朝元娘使了个眼色，想让元娘回避。元娘正要开口，白氏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头对元娘开口道：“娇娇，你想要个哥哥还是弟弟？”

　　“女儿想要个大哥。”元娘几乎没有犹豫地道。

　　“为何？”白氏有些意外地看了元娘一眼，问道。

　　“我才不稀罕弟弟，若娘亲想要，生一个便是了。再说了，如今这个庶弟自家有亲娘疼着，亲姐姐护着，记在娘亲名下，不过是占个嫡出的名头，哪里稀罕我这个嫡姐。庶出的哥哥倒是不同，爹爹不疼，祖母不爱，亲娘又早早去了。若是记在母亲名下，就是冲着嫡出的名头，他也不敢不对我们母女俩不尽心。”元娘也不遮掩，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娇娇真是长大了。”白氏看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元娘，叹了口气道。

　　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从前的元娘虽然聪慧，但是太过单纯，听着老章氏身边仆妇漏出的只言片语，便以为自己此时受的委屈是因为自己的八字硬克了小章氏肚子里的孩子造成的，是以对老章氏与小章氏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以及对庶妹庶弟多有忍让。

　　好在，好在如今的娇娇算是醒悟了。

　　“秦妈妈，过两日便是十五了，让庶长子过来请安吧。”白氏沉吟了一会，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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