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阴界借贷一年阳寿之后

作者:晚凌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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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3日


      “他们现在大概都已经睡了吧。”严学真走到尚安身后循着她的目光一齐朝那座小楼的方向眺望。“不过,我知道一个见他们的合适时机。”如同方才那位小丑变戏法一般,严学真从自己的长袖当中抽出了一张配色清爽少女的传单递在尚安面前。

      “葬礼……”尚安看着这张传单照片上自己灿烂的笑颜,还有平静而哀伤的用词不由得眼眶一热。

      “想哭就哭出来吧。”严学真从兜里掏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了潸然欲泣的尚安。“要是需要肩膀和胸膛依靠的话尽管和我说哦——”

      “才没有。”尚安话音刚落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嘴巴不自觉地也撅起老高。我明明已经接受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能再和熟人有所交集的事实,但是每当看见和他们有关的消息的时候,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啦好啦,不要逞强啦。”严学真见路过的路人已经开始向自己投射质疑的目光,便一把伸出手去将尚安给拥入怀中。

      “你……”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奇怪的,并且让女孩子哭本来就是超级没品的行为嘛。”他环绕尚安的手臂锁的更紧,“反正,我们现在的身份就是一对来夜场玩的情侣,情侣之间亲亲抱抱举高高多正常呀是不是?”

      就不能是朋友吗。对于严学真这种几乎是占便宜的行为尚安感到有些不快,可她却也并没有迅速推开,毕竟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幅哭兮兮的丑样子,实在是有些丢脸。

      “想哭的时候哭出来就痛快了不是吗?”

      脑海当中陡然回响起的声音如同一记电流一般刺激着尚安的神经。她迅速转过头去四处张望,但这个声音似乎并不是来自现世的任何地方,更像是从自己脑海深处的某个无法探寻的角落传来。

      “我以前,似乎来过这里。”情绪稍微稳定下来过后,尚安仔细打量着这座五光十色把上方的天空点亮如白昼的乐园,在记忆的海洋中努力挖掘探寻过往迷失的碎片。

      “游乐园的话家里人肯定多少都带着一起来玩过,有什么好稀奇的。”见尚安没有哭了过后,严学真便把抱住她的双臂松开,“距离出事的那辆过山车运行的时间还早,在这之前就先过去玩一玩吧。”

      “可是——”

      “走咯!”基本上不过问尚安的意见严学真便把尚安拽到各处游乐设施,几乎是把她摁在这些设施里面一样带着她四处逛玩。一开始尚安可以说是毫不情愿,但越到后面渐渐觉得这些地方居然真的可以给身心带来一种,从外到内的愉悦。时间的齿轮也就此飞速地流转,一转眼还有半个小时那座有问题的过山车就该运行了。

      “尚安啊,帮我把过山车的管理人给暂时支开好吗。”严学真看着过山车运行的方向活动了一下手脚的筋骨。“我去给过山车做点手脚。”他将嘴唇贴在尚安的耳朵旁边,吹呼出来的热气让她浑身一颤心头发痒。

      “我,我不会撒谎。手脚什么的我可以负责,但是打交道这方面的话,你比我更适合不是吗。”尚安摆摆手对严学真的提议表示拒绝。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来,用你的相机给我照一张像看看?”

      “诶?”

      “快点啦,不要磨磨蹭蹭的。”

      抱着狐疑的心态,尚安拿起手机给严学真拍了一张照片,可闪光灯熄灭过后,留在手机屏幕上的景色中却并没有严学真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尚安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别小看我们这些在阴曹地府里面待的人哦。干我们这种在两界行走的活路,学会掩人耳目是常识。对了,你不是说你不会撒谎吗——”严学真忽然一把将尚安的墨镜取下后乘人不注意扔到了过山车轨道下的水池之中。“现在,你应该找得到借口了吧。”

      看样子今天我买的墨镜是活不成了。尚安长叹一声后算是同意了严学真的提议,垂头丧气地在游乐设施控制室门口敲了敲门——

      “小姐你有什么事吗?”控制室里面的男子在一轮设施运行完毕后,取下耳麦转过头去对着来敲门的这位年轻女子问话。

      “我刚刚坐上上一轮的过山车的时候,不小心把墨镜给掉到那边的池子里了。”

      “小姐,坐过山车的时候我们强调过不能戴眼镜墨镜和帽子的啊。”

      “我,我放在兜里,然后那边那个大回环的时候可能就掉出去了。”尚安在心头已经怒斥了严学真好多次混蛋了。“那个墨镜八百多块钱,比起钱的话,我更有点担心万一卡在轨道上——”

      “我马上联系维修部的人过来,小姐请稍等。”男子起身对胸口的对讲机用方言说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话语之后,便带着尚安走出控制室的大门转过身去顺手反锁。“到时候他们过来了就指认一下大概的位置。安全起见下一轮恐怕只有停了,和那边值班的小李要说一声才好……”

      其实方才这位年轻人说的那些话尚安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严学真那边究竟需要多久,要不是看在他是为了帮助自己,这种骗人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做。

      不过我的墨镜确实是落在下面的池子里了,说卡在轨道上也是一种预设的可能性,这样想来的话,似乎也不是骗人这么严重的事情。

      “需要把水池抽干吗,晚上的话有些难找。”

      “要抽干的话还是不用了吧——”对讲机里面的这句话倒是让尚安给好生吓了一跳,为了一副自己其实并不是特别在乎的墨镜大动干戈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要是轨道上没有的话,我就放心了,并且我也不是很急着要,白天视野好的时候再去找,我留个电话,找到了打给我就好了。”

      “没必要和我们这么客气的。客人的需求就是我们服务的中心嘛。”年轻人脸上露出自以为十分撩人的微笑。“小姐你尽管放心,你的墨镜我们会帮你找到的!”

      “我不希望你们为此大动干戈,也算是我的需求吧。”尚安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将对讲机给一把抢了过来。比起害怕大动干戈,她更害怕的是万一没能阻止发生意外,下面没有深水池作为缓冲的话,后果是真的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拜托你们了,不要把水池抽干,可以吗?”

      “看样子小姐是真的很喜欢我们过山车下面的水池啊。”负责人无奈地笑了笑示意尚安将对讲机还回来。“那就遵照你的请求,先检查轨道,白天再检查水池吧。”

      “谢谢你们!”看到严学真从控制室的方向走了出来,尚安才终于松了口气面朝着一众工人的方向鞠了个躬。

      “不用客气。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工作人员嘟囔着离开了现场,只剩下尚安和严学真在路灯椭圆的光斑下面伫立着。

      “你,完事了?”

      “嗯,稍稍做了一下手脚。我动作还算麻溜吧。”

      “麻溜是麻溜,就是快把我给吓死了。”经过刚刚这么一番折腾,差不多也到了报纸上所说的事发时间了,只要熬过这最后决定命运的一两分钟,自己的第二个任务在严学真的帮助下也可以顺利地画上一个句点。

      扭曲而肮脏的轨迹,需要依照原本的法则修正。

      “严学真,你听到过山车起点那边有什么声音吗——”隐约传来的轰鸣令尚安意识到噩梦一般的事情正在发生,未等她话音刚落,以全速状态行驶的过山车便呼啸着顺着轨道冲上前来企图吞噬正在检修的几位工作人员的性命。

      “快往水里跳!”尚安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整懵了脑袋的人吼道。虽然那么高的高度摔下来,纵然底下有深水池子最差都是骨折,但总比没了性命要强得多。当她用余光看向自己身边时,严学真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待尚安抬头往轨道上看时,一个模糊发白的人影,正在用自己的身躯抵挡如同子弹一般高速行进的过山车车体。周围突起的狂风似乎也在为其提供反推的助力。

      控制室——反应过来的尚安两下将脚上的高跟鞋甩掉往方才控制室的方向奔逃,她几乎是用尽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将反锁的木门撞开,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找到过山车应急制动的按钮将其用冷汗直冒的右手按下。

      轨道上刹那间绽放出烟火一般令人胆战心惊的火花,但过山车却丝毫没有停止前进的意味甚至冲的更为生猛令人胆战心惊。严学真为了制动放入衔接处的脚已经变成了一滩“烂肉”,周围呼啸的狂风不断地加大风力试图阻挡着这“死亡列车”的行进。

      “喝啊——”严学真一声怒吼,身后的气流似乎纠缠在一起拧成了一支长枪,将眼前的庞然巨物从轨道上彻底掀翻沉入水底。而他也因为失去了一只脚外加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径直落进深池。

      “严学真!”尚安见状立刻光着脚从控制室冲了出去,还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前往其下坠入水水花飞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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