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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举行婚礼,在那个夜晚,在他们临时的基地。
白天,这群飞行员有任务,他们要戒备,要时刻防着前来轰炸的敌人。只有晚上,他们才可以有稍微休息的时间。
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夜晚,很浪漫。
虽然,这样的场景,和我想象中的婚礼比起来,有些太过简陋。
少女时期的我,做着婚礼的最美的梦,华丽的场地,圣洁的婚纱,以及,英俊潇洒的意中人。
但是,实际上,我的婚礼,却在一个僻静的小村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身边的人,不是吗。
我身上全套的珍珠首饰,项链,耳坠,戒指,手镯,都是沈以诲送我的。
甚至连戒指的尺寸,都分毫不差。
他说,他记得,给我买戒指,得买小号的。
这些,是几年前他到国外接受培训的时候,早已经买好的东西。只是,一直都没有勇气送出去。
今天,我终于名正言顺地戴上了它们。
他说,这是属于我的,他不想让它们蒙尘。
甚至,连婚纱,也是他提前买好的,否则,在这里,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一套像样的婚纱。
他不想让我留遗憾。
其实,只要心爱的人在旁边,就没有遗憾了。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想象。想象着父亲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交到了他手中,想象着我们婚后的样子,想象着我们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可是,自从开战后,看着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个个离开,身后留下的,是一个个悲痛欲绝的女人。沈以诲心里关于结婚的想法,也越来越淡了。
那时,沈以诲不敢结婚,他害怕耽误我。
他害怕和我在一起,只能给我几秒钟的甜蜜,却让我留下痛苦一生的回忆。
于是,无论是珍珠,还是婚纱,他都不敢拿出来。
他把它们装进自己的箱子里,和自己的私人物品放在一起,全当自己已经结婚了。
他就那样欺骗自己,就那样的自欺欺人。
他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这样了,爱而不得,只能藏于心底。
他说,我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无论是否结婚。
长长的拖尾,洁白的婚纱,他尽力满足着我的梦。
晚风已经有了一丝凉意,我坐在军车上,头纱被风吹起,长长地飘在空中。旁边开车的居然是二分队长,后面是几个护送的队员。
我挽着大哥的手臂,款款从人群中走出来。
路的那一头,是一身戎装的沈以诲。
父亲虽来不及赶过来,刚好,大哥就在身边。于公,他是沈以诲的大队长,于私,他是我的大哥。挽着他的手臂出场,是最正确的事情。
无论怎么说,大哥都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大哥说了,这个时候,他只是我的大哥。
现在,只是一个当大哥的,把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他希望,这个男人,真的值得自己的妹妹托付终生。
当我们走到沈以诲身前的时候,他立正,然后,向大哥敬礼。
大哥还礼,这一刻,我好像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手中完成了交接。
“别给我揍你的机会,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当然,不是队长,是以大哥的身份。”大哥微微把头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大哥,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沈以诲也把头凑过去,说道。
“不过,据我观察,这么多年,你的表现,还不错。”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可是,我明明看到了,大哥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
是啊,小时候,我经常坐在他的肩膀上。
几番寒暑往来,今天,连这个小丫头都嫁人了。
思绪回到几年前,家里的桃园,桃花开得很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次,我非得自己上去,摘园子里的桃花,可是,个子太矮,根本够不着。大哥见状,说,“来,踩着我的肩膀,我驮你上去。”
那时的我,就是这么任性,放着梯子不用。
梯子哪有大哥好呢。
这一幕,被二哥三哥看到了,他们说,“丫头,你大概是家里唯一一个敢踩在大哥肩膀上的人了。”
我嗔道,“我怎么闻着一股酸味呢?要不,你们也上来试试?”
大哥听了,一笑,然后,无比淡定地说,“他们的确不敢。”
这么多年,他就这样,一直宠着我。
如今,这个小丫头,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我不禁想到了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战争还没有全面开打。
那时,我们还在杭州。
那次,九大队和另一个大队进行飞行比试,比一场高空和一场低空。
我作为家属,成为为数不多的观众之一。
嗯,家属,队长妹妹,没毛病。
那时,大哥还只是副队长,还只是队长身边的小弟,有什么事情,都有队长扛着。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那么多飞机。
那时,沈以诲刚刚成为第一分队的分队长,而且是破格提拔。
作为第一分队分队长,他带队员上场,先比低空。
规则很简单,两个大队的飞机,谁飞得更低谁赢。
出场的是双方的第一分队,能待在第一分队的人,都是航校的风云人物,全是一群艺高人胆大的家伙,骄傲,自负,甚至,有点狂。
不过,这些人,有狂的资本。
技术过硬,心理素质过硬,他们就是空中的雄鹰。
第一分队,是尖刀,是利刃,是关键时刻最先冲出去的力量。
现在,是一群狂人在比赛。
所以,当头顶的飞机隆隆地一架接一架飞上天空的时候,懂的人自然知道,这将是一场怎样精彩的搏击。
不过,这些,我都不懂。
我只记得,曾经,有个家伙,架着飞机,在一片白雪中,从我头顶飞过。
我只知道,飞机飞得太低,会有危险。
毫厘之间,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可是,越低,才越有获胜的可能。
果然,荣耀,险中求。
现场,所有人都仰头望着上空。
突然间,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什么声音?
那声巨响,似乎来自沈以诲的飞机那边。
我的心突然间揪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反正,我坐在最后排,前面的人又看不到。
此时,空中的沈以诲发现,自己的飞机故障了。
安全起见,此时,他最稳妥的办法,是紧急迫降。可是,现在正在比赛,大队长的九大队,从来没输过。难道,这一次,自己就这样放弃了吗?
正当他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考虑自己该作何选择的时候,只看到下面的人群中,一个女孩站了起来,瘦瘦的,小小的。可是,对他来讲,却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
他心中,好像突然之间,有了路。
“你还好吗?要不比赛取消,你先降落,我也下去。”无线电里,传来对方分队长的声音。
当初,他们是同学。
“九大队没有认输的,继续飞。”沈以诲有点犟。
“那好,速战速决,现在,咱们同时下去,然后拉高,谁低谁赢,如何?”
“好。”
两架飞机同时俯冲下来,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了,是两个一分队长。
最惊险刺激的时刻,来临了。
人们都在想,他们会在距离地面多高的时候拉高。
航校目前的记录,是大哥创造的。
今天,会不会被打破。
当他们俯冲,地上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飞机最低的时候,比成年男性的身高都要低。
两个分队长在僵持着,也在硬撑着,好像在比谁先撑不住拉高。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是同样的高度。
然后,这两架飞机,坚持到最后一刻,又同时起飞了。
低空,平局。
“老同学,保留实力啊,”下飞机后,沈以诲和一分队长说道。
“没保留,真实水平。”对方回道。
沈以诲笑了,他心中明了,对方明明就在故意放水,还不让其他人看出来。
怎么这么贴心呢。
他们是老同学了,对彼此的技术和性格都再熟悉不过。
对方太了解沈以诲,以他的性子,让他主动放弃,绝不可能。于是,为了老同学,也为了飞机着想,他才悄悄放水,这样,两个大队都不伤颜面。
此事,二人都心照不宣,可他还故意嘴硬。
或许,这就是同学,这就是兄弟,这就是战友吧。
在老同学不动声色的帮助下,沈以诲的飞机保住了,人也没事。
其他人觉得这样的赛果理所应当,毕竟,二人都是王牌飞行员。
低空就这样平局,第二场,他们比高空,出场的,是双方的副队长。
副队带着二分队,高空编队飞行。
才下来一个沈以诲,现在,大哥又上去了。
高空,更加惊险而刺激。
仿佛他们手中操纵的不是飞机,人机一体,他们就是一只只无拘无束的鸟儿,在天空中恣意飞翔。
高空,太高的话,飞行员受不了。
于是,如何做到平衡,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
我的心一直悬着,我旁边的大嫂,更是如此。
终于,伴着一阵掌声,飞机稳稳地降落在停机场。
只是,我看到,大哥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我知道,那是冻的。
可是,他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不让外人看出来。
赢了,大哥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高空的比赛。
就这样,两场比赛加起来,九大队取得了惊心动魄的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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