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八零领时髦

　　第二天曲玲玲是被李兰淑孜孜不倦的敲门声和咿咿呀呀的叫唤声中无可奈何转醒的。

　　李兰淑的嗓音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长处，细细软软，配合着H城糯糯的吴侬软语，年轻时唱起歌来撩走了不知道多少颗队里躁动的心，曲中泉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今天这声音听在曲玲玲耳朵里只觉得把她头叫得有两个大。瞄了眼床头的绿漆闹铃，快要八点了。昨晚没睡好，想着事情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前头六点多又被李兰淑乒乒乓乓做早饭和曲小康咋咋呼呼起床的声音闹醒了一次，曲玲玲现在头昏脑胀，打不起精神。

　　刚翻身下床，李兰淑就已经到了床前。

　　一本被旧挂历包了封皮，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语文”两个大字的书就被她扔到了眼前。“快，玲玲，江湖救急，刚唐佳佳她妈送佳佳去镇小回来，你弟把语文书落在家了，正在镇小门口淌眼抹泪呢。看在是条生命，你赶紧给他送过去，我让他回来给你当牛做马！”

　　……你怎么不去？

　　李兰淑说完，好似预料到曲玲玲有这样的疑问，在她问出口之前就麻利儿地出了房间。

　　“……”

　　曲玲玲坐在床上内心暗骂了曲小康这破孩子几十句才勉勉强强起了身。她找了件纯白棉料短袖，又顺手套了件碎花的确良裤子，随手抓起了乱糟糟的头发，又简单洗漱后，拿了书就要出门。走到门口看到门后镜里自己的形象，赶紧撇了撇头——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一走出门，八点多的太阳直晃得她睁不开眼。

　　……李兰淑果然是个聪明人。

　　曲玲玲拿着语文书遮在眼睛上方挡着光线，脚下加快了步伐。

　　拐过巷道口的弯就到了街道，这个点上早市买菜的人也陆续回来了，路上行人颇多，曲玲玲一个个仔细避让着。走过昨天卖汽水的小店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响。曲玲玲心想着往店里让一让，还没等她迈出脚呢，车就到了身旁。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大力推搡。

　　曲玲玲没站稳，倒下的时候顺手还带倒了一瓶红彤彤的苹果味儿汽水，她的白衣服瞬间就遭了殃。

　　顿时就火冒三丈，正打算爬起来骂人，她抬头一看，那人扔了自行车拔腿窜进了人群里。

　　？？？这么点事就要弃车逃逸？这自行车不便宜吧。

　　曲玲玲拍了拍手站起来，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好咬牙跺了跺脚。

　　又有个人从她身后跑来，这回曲玲玲学乖了，赶紧往店里让了让。那人在倒下的自行车旁顿了顿，和前面那人一样也窜进了人群。这人明显比前头那人高了一截，他停顿时曲玲玲头上的太阳光都暗了暗。

　　一早上尽遇到奇奇怪怪的人了。

　　曲玲玲捡起书，甩了甩上头的红色饮料，进屋掏钱赔了店老板汽水钱，顶着一个个打量的眼神硬着头皮赶到了镇小。

　　理了理衣服，曲玲玲开口叫了声门口眯着眼听收音机的大爷。

　　……大爷没应

　　曲玲玲提高了嗓音又叫了一声

　　……大爷还是没应

　　清了清嗓，她释放出了自己的实力

　　“大爷！”

　　大爷一个激灵差点掀了手里的搪瓷缸子。

　　“你这姑娘差点吓死我了哟！”

　　“大爷，我是来送书的，二年级三班曲小康。”曲玲玲操着甜甜的嗓音温温柔柔地回复，还不忘配上礼貌乖巧的微笑。

　　“哦哦，早晨那个嚎得冒鼻涕泡儿的男娃娃是你弟吧？”

　　……有点不想承认

　　“应该，应该是吧。大爷麻烦你了！”

　　曲玲玲不想再跟大爷谈论曲小康的熊样儿，递上语文书报上班级号就往家走了。

　　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喊她名字，一回头，看到钱延林推着自行车小跑着赶上来。

　　钱延林是曲玲玲的初中同班同学，他是中途搬家转学来的，上学时曲玲玲和他也没有太多交集。

　　“曲玲玲，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头发用摩丝向后梳成了个油亮油亮的大背头，脖子上系着领带，没等曲玲玲回答又自顾自说着：“我今儿来应聘老师呢”顿了顿，他看清曲玲玲的模样，“唉？你这是怎么了？”

　　曲玲玲不想同他细聊早上的囧事，摆了摆手，“没事儿，不小心弄脏的”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奈何这钱延林就像是快狗皮膏药似的在她身后紧跟不舍“那个，那个曲玲玲，你走慢点儿，电影院新上了一部片子，外国的，你想去看不？他们都说特好看！”说完，腾出一只握自行车龙头的手摸了摸后脑勺，又忽然加了一句“我妈她电影院的朋友给了她几张票正愁看不完呢！”

　　曲玲玲一点想法都没有，但还是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及时推出曲小康做挡箭牌“可能没时间呢，我弟他这几天数学不太好，我得在家给他补习。”

　　钱延林见她拒绝也不好再多问，“你回家不？要不要我送你？”

　　曲玲玲立即摆了摆手，她再迟钝也知道这年头坐男的自行车后座是搞对象的行为。

　　……

　　一时间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还是钱延林先打破僵局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他踩着踏板朝前滑了两步，腿往后一跨，，龙头歪了两下，骑着车往前走了，曲玲玲才舒了口气，跟不熟的人交际果然很不自在。

　　***

　　走回到家门口的巷子，姚大爷的卖早餐的板车已经停得稳稳当当了，蒸笼掀开，白色的雾气冒得老高。

　　本来还没觉得，现在一见到姚大爷，曲玲玲才感觉到自己肚子的呻嚎。

　　“姚大爷，今天还剩些什么呀？”

　　姚大爷的每天的早餐行程分两趟，一早先去人多的早市，等早市人退了又到这巷子里来卖第二趟，所以这个点姚大爷的早餐种类不齐全。

　　扔了叼嘴里的烟头，“剩的不多了，丫头”，姚大爷掀开蒸笼“就剩几个实心馒头和几个青菜包子”，又朝着一旁煤炉架上的锅子努努嘴，“还有几个茶叶蛋”。

　　曲玲玲掏钱买了两个茶叶蛋，在路上就没忍住剥了一个，第一口咬了大半个茶叶蛋，她吃得有点急，咽的时候果不其然噎住了。

　　停在家门口拍着胸口顺了顺气，还没等她感觉到舒服点，翠花从矮围墙上跳下来绕着她裤腿“喵喵”地蹭啊蹭。透过老梧桐树叶打下来的光束里，曲玲玲看到了缓慢腾飞的毛发。

　　……好嫌弃怎么办

　　她只好用嘴叼住剩下的半颗茶叶蛋，腾出空手来拦住翠花的靠近。翠花是个死皮不要脸的，看到曲玲玲的手伸下来，猫头照着曲玲玲的手就是一蹭。

　　曲玲玲浑身一抖，手上因为刚刚剥蛋壳还有着茶叶蛋的汤水，更加容易黏毛。

　　看着满手的毛，再也顾不了嘴里的茶叶蛋，曲玲玲看着毫不悔改的猫头崩溃了：“啊！！”

　　巷子角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口哨，及时打断了她的哀嚎，曲玲玲怔了怔，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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