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九章 岁寒
她觉得不管自己活多少世都是一样的,在这种社会阶层里,总有人你怂让你怕,譬如,刚刚的丫鬟怕她,而她就是怕眼前的这人。
一个穿着佛衣的实为恶鬼的人。
她曾经见过不少坏人的手段,有的明着来有的暗着来,或是用刀剑或是用药食,可唯一让她见过却时时刻刻记进骨子里的,却独独只有沈妄一人。
因为见过他挥剑杀人的模样,也见过鲜血溅上他那鹿皮鞋面和赤红血蟒袍的模样,同样也见过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说最不好笑的笑话,所以,这种恐惧感再每次见到他,都率先于其他感受占据心头。
此人真正让人畏惧的,从来都不是他手里可有可无的刀剑,而是那颗永远冷静带笑的眼,是那最平和最无让人戒备的言语。
哪怕是萧致,如若不是他最后真真实实的带着兵马和叛军逼进了玉门殿,恐怕他也没想过,平时同他小打小闹的人,言笑晏晏的皮囊下是比任何人都要狠决的一颗心。
她微曲手指,心里头慌乱得不知所措,让她清醒的回想一下,上一世沈妄有带人搜查南府?没有,绝对没有。
南岳明既是忠臣,也是良臣。
沈妄虽然有着响亮的狗贼名声却从不残害忠良,所以这番搜查是什么?
沈妄瞧着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慌乱再到迷惑,这会还移了目光不再看他,话没说上了两句,也没回答他“好”与“不好”。这就让他又想起了此前在敬安寺“逮捕”那帮贼人时遇见的“南二姑娘”。
那个“南二姑娘”突遇贼人,不过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冷静自持,不见慌乱,竟然还开口同他们讲条件,不论语气还是态度,都与她的身份和经历有着太多的不符。
不过有趣的是,这二姑娘再看见他时,那等的气概和冷静却是荡然无存,剩下的皆是防备和慌乱。
嗯……他长得太好看了?
两人僵持不下,一个敌不动,我不动;一个心跳如打雷。
墙那头沈七身手迅速,直接便是走墙上翻了过来,也不作废话径直凑向沈妄的耳边说了什么。
沈妄听到像是很意外,意外后又是弯唇而笑。
南乔似乎读懂了这个笑。
那是玩味是讥诮。
沈妄在抬头脸上有了点愉悦,右脚往身后虚退半步,尽量和蔼了面子,偏头瞧着台阶上得二姑娘,语焉不详的说道:“南二姑娘,既是你的闺房,那我们就不冒犯了。不过,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乔:“……”
借一步说话?我与你有什么好讲的?
她自是不情愿的,但是又瞥见了他身旁冷面沈七,这两个人一冷一热的,若换别人定会觉得沈妄是个好说话的,但也就是这样对比她才时时刻刻的牢记,沈妄是恶鬼的前世,他的手底下都是小鬼们撑门面。
你若与他撕破了脸面,恶鬼便要现世。
南乔提了罗裙裙摆慢慢踱着步子往他走过去。沈七冷眼站到一旁,往一众看好戏的丫鬟仆役身上,一眼便禁了他们看好戏八卦的心。
南乔微低着头也不瞧他,只主动开口问:“九千岁,有什么要说要问你开口便是。”
她是想,他主动要求她借一步说话,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不如以进为退化去刚刚自己胆怯的尴尬。
上次在敬安寺虽然两人也站得近了一小会,但当时情况特殊,又是惊魂未定,所以她也并未特别注意他身上的香味。
此番隔得近,气味若隐若无,是一种木质香中夹杂了药香味,具体什么她不清楚,不过闻着很不错。
她还想着头顶便又是那道声音响起,语气带着讥诮和藏不住的笑意:“南二姑娘,你不愿看我便不看,但还请认真听我讲接下来的事情,别……出神呀。”
南乔心里“咯噔”一下,呼吸一窒抬头撞进眼帘的便是那张白得不见血色,却偏偏生得浓眉,深邃两眼的脸。鼻梁直挺之上还有一个弧度恰好的驼峰。深色殷红的唇色更是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妖异。
她心里哀叹,好吧,更尴尬了。
沈妄似笑非笑,瞧着面前的明眸皓齿,倒是比平常的那些个公主小姐更有灵性,当下又起了玩心,不大想聊什么正事了:“南二姑娘,我们不过见了两次,你却每次见我都噤若寒蝉,你给我解个惑,我哪个点让你这么害怕?”
他紧盯着她的眼,还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眸色黑如深潭,幽幽不宁。
南乔广袖之下的手握成两个拳头,后背冒了些薄汗。这货喊她过来绝对不是要她解什么劳什子惑,无非就是突然想捉弄她一把。
她想,刚刚就不应该顿躲他的视线,越是躲就显得她越是心虚,她一心虚就会越让他觉得越有事情。
于是眼下是想一通胡言乱语的马屁,马屁一出又觉得愧对于良心,一些字眼在嘴里挤成一团:“九千岁说笑了,众人皆知,您可是这皇城之内的大好……”
后半截字卡在她嘴边,好人?不对,不能这么夸,太假了。她脑子飞速运转,良臣?好像更不对吧,这个更假。
“大……忠臣!所以我又怎么会怕你呢?”
这话她总没说错吧,上一世直到老皇帝死,沈妄哪怕权利再大野心在蓄势待发,他照样帮着老皇帝匡扶朝政,扶持太子。只是语气越往后面越是弱了些声。
她想,要不是后来出了个她,要不是她帮着萧致做了个不合格的君王,恶鬼也许也不会现世。
她是这么觉得的。
而沈妄这头只觉得她真真是有趣极了,忠臣?用在他身上,在世人眼中只怕都是不太妥当,偏偏这个小姑娘还纠结着哪个与他更配。
但是,为什么呢?他听惯了许多人的遛弯似的一句一夸也觉得不甚顺耳,听了她半天才挤出来的一个“忠臣”,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但眼下他也还是不愿放过她,便故意接着调侃:“南二姑娘,虽然说我沈妄也不是什么好官,但是在百姓眼里也有些好名声,你这最后廖廖两个“忠臣”二字,有些寒参吧。似乎还,甚是勉强。”
南乔:“……”
勉强?哪呢?她夸得很用心好吗?被他这么说她这一时竟然也不知道再拿什么话来回复他了。
这个人精明得很,再多说只怕会暴露些什么。
沈妄还想说什么,突然耳边动了声响,他阴了眼,敏锐的往娇阁外头的围墙看了过去,没有人影,只余白雪之下的两个脚印。
南乔皱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被他侧身遮住,偏着头笑得像极了这皇城里的那些个的放荡公子,他从鼻腔里轻哼一声:“南二姑娘,你们这南府杂鱼太多,我不喜欢在这议事,”
南乔还想问,这里怎么就不适合议事了,突然便见他将脸凑了过来,瞬间让她遭受到了巨大的美颜暴击。
上辈子她与这人并无过多的接触,就连说话的次数也是廖廖可数,所以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如此贴近。
这张脸吹弹可破,白得毫无瑕疵,这种白是均匀的,妖冶的,它的白蔓延至脖子,至赤红血蟒袍下,白遇红更为极致。
她咽了口水:“九千岁你这是……”
他压了声音,盯着她的眼睛,弓着腰身片刻,殷红嘴唇移至她的耳畔,像是无意又似有意,吐纳的气息喷薄在她甚是敏感耳廓,她忍不住缩了脖子。
“明日下午未时,望春楼二楼厢房,再谈此事。”
南乔听他说完已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沈妄私约她去望春楼………为什么偏偏望春楼?
等等,难道是上次她往返之事便让他记上了?果然,私会罗家小将军的事情让人知道,很是让他忌讳。
她眼下猜不准这个沈妄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试探加推辞:“九千岁,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私会其他男子,这事只怕不太妥当吧。”
沈妄别有意为的瞧着她扯理由:“不然,我亲自来接?你是要今日这些排场,还是让我再带多些人来更好?亦或是昭告一下天下,我与你有正经事要商谈,他人不得阻拦?不得碎嘴?”
南乔:“……”
算你狠。
“哈哈哈,不必了。九千岁严重,我也并不是怕那些,既然是有正经的要事,那南乔肯定到。”她假笑着偷瞥了他一眼,“只是……下午我可能得读书,九千岁不如我们上午?”
沈妄:“上午我有早朝,既然南二姑有要求,那我便禀告皇上不去早朝便是。”
南乔:“……”
为她不上早朝?来且末县玩笑?天知道整个大里朝堂之上,有多少双的眼睛盯着这个沈妄,就拿南岳明来说,他不去上早朝必遭弹劾,若是再有人问起他不上早朝的缘由,以沈妄这个一身恶趣味的人,若是真的将她供出来了那还得了!
“哈哈哈,那也大可不必。下午未时便是下午未时,介是南乔定然准时赴约。”
他也咧嘴露了白亮的牙齿,满眼奸诈的笑起来。
这个南二姑娘倒是挺有趣,与他那骨头硬透了的父亲着是不太像,她,太没骨头了。
_
沈妄带着自己的沈七走了,柳姨娘院子里的几个仆役丫鬟也想跟着走,明镜同她极为默契的同时提高了音量:“你们几个干嘛去?砸了我们东西就这么走了?!都给我站住!”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再晚点时,府上刚遭了这等事情,林琳不放心她,又急急晃晃的到了她院里头说是要同她一起睡。
南乔哭笑不得:“母亲,大可不必。我这有明镜陪着我呢。况且外头东厂的人也还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那不行!”林琳明显是心有余悸:“你是没看见,九千岁他们就是在你们院子外头抓住了那贼人。”
她说着又神神秘秘的压了声音:“你父亲不准下人议论,这事没也不准传进你们几个闺阁姑娘耳里。”
“我和你父亲原想着,抓住那贼人问个清楚主使者办事缘由就算了,结果他们东厂的人直接将那人嘴里准备服的毒药弄了出来,每给半点机会,放了一种东厂的自制毒药到他嘴里,半刻左右那人便皮肤渗血,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一时清醒一时痛得直叫。”
“哎呦喂,太吓人了。乔乔呀,你说那九千岁是好人,但他手底下的都不是人呀。一个个瞧着别人生不如死,依旧面无表情,得了想知道的还给人家补上一刀。”
南乔:“……”
嗯,这很东厂。
“你知道最后那九千岁底下那个冷脸白面,同九千岁一起进府搜查的人还说了句什么吗?”
南乔轻轻撑着下巴,趴在桌上。
沈妄手底下同他一起进府搜查的人……沈七吗?
沈妄的左膀,以凶狠冷面为名。
“那人他说:毒药腐身,刀剑刺尸,东厂诛心。这便是与东厂为敌的下场,这便是与皇上为敌的下场。”
南乔缩了两下脖子,“明镜,快来给屋子里再添点碳火。”
真冷。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沈千岁:嗯,果然是我长得太好看了。
南乔内心SOS:我被狗贼神颜迷倒的每一天……
小可爱们,记得点个收藏,比心~欢迎评论区留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