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国士成双

　　苏无卦在南直隶的宅子他的二堂叔拿不走，是因为宅子上写的既不是他爷爷也不是他死去的爹娘的名字，是他娘亲的奶娘的名字，所以他二堂叔想拿走也拿不走。
　　只是娘亲的奶娘身体不好早早的卧了床，有心也管不了苏无卦的事儿了。

　　“呜呜呜……我们怎么去京中啊，公子你二月要考春闱，这也才几个月而已了！”
　　现在已是九月，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个月了，在路上还能耗走半个月，公子大概不用温习功课了。

　　苏无卦揽过哀嚎的洗心：“像赚钱这种事儿，只有爷儿我想不想，只要爷儿想，就会有钱赚。”
　　洗心一愣：“爷儿要牺牲这副好皮囊吗？”
　　苏无卦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小子成天想什么？”
　　“……”
　　洗心委屈道：“那爷儿要怎么赚钱嘛，可不是又要白白嫩嫩的洗心去给人搓盘子，呜呜……”

　　苏无卦揽着他，揉着他的小胖手：“在福州时辛苦你了。”
　　那时他忙着乡试，也没空多想别的，洗心给人搓了一段时间的盘子和衣服。
　　洗心摇摇头，红着眼眶：“只要爷儿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洗心愿意受一些儿罪来换取。”

　　苏无卦听到他这一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脏腑纠结在一处，有些闷有些疼……
　　他揽着洗心的手，微微颤抖。
　　…
　　回宅子后，苏无卦换了一身衣裳在院子里捣鼓。

　　苏无卦是有手艺的，他会的东西很多，他想赚钱可以卖画，还可以给人写字，只是他现在不想，也怕被人认出画和字。
　　可能许多年前那一场宫闱案对他的影响很大吧……

　　“公子，炉子烧好了，现在开始熬吗？”洗心跑过来问道。
　　“是。”
　　苏无卦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全都倒进那个锅子里。

　　锅子里有清洗干净的树皮，布料，还有其他的。

　　苏无卦要做的是一种工艺很复杂的洒金纸，洒真金的那种，当然他没有真金，但随身有一瓶以前画画时用的金粉。只是这种纸，有价无市，若真要卖，得拿到凤来楼去。
　　凤来楼是给京中一带挑货的楼子，在各地都有分号。他们的楼子里，专门收这种东西。

　　到这日夜里的时候，纸浆熬好了，出炉、兑水，再开始用细腻的纱网打捞纸浆，做成纸膜。
　　这种纸膜很薄，多是干了之后弄成双层的使用，比传统的苏工纸还要精细和名贵，因为纸浆的熬制里用的布料是丝绸。
　　这个宅子里有很多陈年的丝绸，破旧到已经卖不掉了，扔了又觉得很可惜，苏无卦是见到这些陈年的老丝，才想到了做这种纸。

　　两人花了半个晚上将纸膜弄好，铺平等着风干。

　　“行了，先去睡吧，晾晒两三天就能洒金了。”苏无卦擦干净手说道。

　　…
　　次日，洗心因为惦记着纸的事儿，很早就爬起来了，看到外面凌晨的天，日头正冒出地平线……
　　“公子真是神了，今天是个大晴天。”洗心乐得跑到院子里，仔仔细细的瞧了瞧每一块位置的纸膜，确定没有落灰，也没有破损后才去洗簌。

　　如此晒了两日，两人将纸膜一张一张的撕下来，这么精细的活洗心从没做过，手都有些抖。
　　苏无卦倒是做的很快，纸膜儿一张一张撕下来，薄如蝉翼，滑润细腻如凝脂……这才是他一直想用的纸张嘛。

　　苏无卦取出几张来试了一下，洒了金粉，烧了银箔……还染了色。
　　做出来的纸张自带幻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洗心简直要看呆了去。

　　“公子……你太厉害了吧，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洗心目瞪口呆了。

　　苏无卦唇扬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将纸张做成扇面。
　　“你去后面院子里削几节竹子来。”苏无卦淡声道。

　　洗心一惊：“公子，那可是湘妃竹！很贵的！”

　　“正是因为是湘妃竹才叫你去削的，你削不好的话，连整个儿的砍了弄来。”苏无卦掀起眼皮儿看向他，嘱咐道。
　　洗心：“好叭，我这就去叭。”

　　洗心砍了竹子回来，苏无卦的扇面已做了十几副了，颜料干透了以后分别撒上金粉和银箔，为了防止金粉和银箔被蹭掉，特地涂了胶。
　　见洗心砍了竹子过来，苏无卦走过来，刷起袖子，整理，将竹子变成竹条，再将竹条做成扇骨。

　　“再去把你的小玉流苏坠子拿几条过来。”苏无卦在弄扇骨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个。

　　做好的扇子在阳光下如同发着光，洗心的眼睛也在放光，他将坠子绑在扇子上，称赞不已：“公子，太好看了。”
　　苏无卦却漫不经心的说着其他的：“你这流苏是真丝的，挺好。”
　　“……”洗心翻白眼，当初他捣腾流苏的时候，是谁说浪费时间还废眼力劲儿。

　　“公子，小的这就拿去凤来楼去问价？”洗心捧着扇子问道。
　　苏无卦：“可以，能说到十两一把就卖了。”

　　洗心一愣，他原本是想二十两一把的，公子竟然直接折半了？
　　苏无卦解释道：“在南边这种东西便宜，因为很多人家做这个来营生。”

　　原来京中和南直隶差别这么大……洗心明白了。
　　“还有洒金纸呢，要怎么卖？”
　　“大概五百文一刀。”苏无卦说，“这里的一刀是二十五张上下。”

　　“好的，那公子，我先拿一部分去和人议价。”洗心将扇子和洒金纸装到布袋里，出门了。

　　洗心出门后，苏无卦也出门了，这个时候也是南直隶的乡试成绩下来的时候。

　　苏无卦去了南直隶东市里一处有名的茶馆，那里人来人往很杂乱。
　　茶馆门口，有几个腰间挂着刀的大汉在议论近期发生的一件大事，南直隶乡试第一的解元，被人杀了，传言是六天星阁的人干的。
　　这是时隔一年后，自福州商船案之后，他再度听到六天星阁的消息。

　　在南方消失了一年的六天星阁又出来了……

　　苏无卦皱起眉，他很搞不懂一个一直在北疆发展，刺杀朝臣武将的杀手组织，为何会到南边接下这种单子？他么杀的可是普通的民，他们不知道吗？
　　那几个站在门口说话的大汉进了茶馆。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听人说六天星阁的原阁主死于内乱，早就易主了，而且那十几个有星字的杀手……除了地八仙天伤星以外，基本上都换人了，等于是大换血。”

　　那几个人说着上了茶馆二楼进了房，苏无卦也再没听到了。
　　在茶馆坐了一会儿，苏无卦上街买了酸梅汤便打道回府了。

　　…

　　洗心在去凤来楼之前，先去了其他楼子逛了一圈儿，问了价格，又对比了好几家，再去的凤来楼。

　　一去凤来楼，果然公子说的没错，凤来楼的开价是最高的，但也只有十两银子而已，和公子估计的是一样的。
　　洗心又问了洒金纸的价格，凤来楼的掌柜说收的话要看有多少。

　　洗心说：“大概能做出一百刀左右，只要三天时间。”

　　凤来楼掌柜估算了一下：“一百刀纸最多给你四十两银子。”

　　洗心：“……”那不是比公子说的价格要低好多……每刀纸低了快一百文钱。
　　洗心想把价格太高，试了几次，掌柜都说不行，洗心心里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

　　掌柜：“你们这扇子我可以收，纸的话太多人卖了，我收你的和收其他人的是一样的，小兄弟不妨回去多花点时间多做点扇子，我觉得你这手艺还可以，有多少的话，做的好我都能订，最好就是这个水准。”

　　洗心明白了，掌柜的是看中扇子了？他掀起眼皮看向掌柜，只见掌柜展开扇子在阳光下正看反看，看了无数遍，还有点爱不释手……

　　掌柜的说得对，做扇子卖比卖洒金纸赚钱，但是耗时啊！公子做出十几把花了一整天，饭都没吃！纸张多省事啊……

　　“我这里有十把，您要的话可以先买了，但我每五天只出十把，多的不做。”洗心换了一副语气说道。

　　掌柜一听，心里竟然有些遗憾，十把对他们一座名震南直隶的大商楼来说，确实太少了一点，算下来这人一个月也只能出六十把扇子，太少了……

　　掌柜这么一想，就都买下了。
　　洗心卖了扇子，洒金纸没卖，揣着银子离开了。

　　…
　　回宅子后洗心将风来楼掌柜的话给苏无卦重复了一遍。
　　就是说他们只要接下这生意去京中的银子是有着落了的，可是公子人懒，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而且他来做做的又有失水准，掌柜的那边肯定会不满意的。

　　“去多砍点竹子吧，熬夜做了。”苏无卦淡淡吩咐。

　　洗心一惊，他想他是不是该收回刚才想的了……说公子懒他又不懒，他只是勤快起来不是人，懒起来也不是人罢了……

　　洗心彻底见识到了，这人勤快起来能熬几个晚上做出来六十把扇子，懒起来能在床上躺上一天……
　　洗心是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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