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罗小黑—小尾巴

　　雀羽从没想过，无限会收其他的徒弟。

　　她其实并不狂妄，也不傻。只是打从认识起对方就是一个人，后来也是一直同她在一起，习惯了，便没思考过无限还会再收徒这样的可能性。
　　这时候听到心里也是懵的厉害。

　　她傻乎乎得听着师父给她讲了会收下对方的原因——有天赋，跟师父一样是空间系和金系，心性上佳，且初初相遇就能同师父一起跟风息大战一场……
　　无论哪样都是她所没有的。

　　她以前只是跟在师父身边就觉得十分开心，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听无限提了才意识到，比起自己不学无术，成日只会黏着师父，任务也需要对方保护的样子，这个只需要师父略加指导还能 独自任务的小师弟，毫无疑问，更像样子的多。
　　这感觉其实很奇怪，她并不嫉妒对方，也没有讨厌对方，可心里却莫名觉得有点空。好像，有些本来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宝贝，被别人分了去一样。

　　雀羽沉默着，听无限解释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因——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这本就不是什么小事，无限当初自然是想要当面告诉她，才在她闭关的时候一直没留下书信。不过是阴错阳差陷在那结界中，才没有第一时间提起。
　　而后来，不管是因为结界里聚灵阵的事情，还是彤炜的消失，都让雀羽觉得措手不及，看出小鸟妖的情绪不好，无限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更难受，便一直没提起。
　　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若不是雀羽主动问起，无限本也是准备这次，将小玫瑰的本体带回来之后，便告诉她的。这时候当然也没什么隐瞒，基本是有问必答。
　　只是雀羽也没有多少问题——

　　“那，以后，师父有任务还会带着我吗？”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说出口才发现，比起“师父新收了个徒弟”，“师父会带着其他妖精一起生活”这个可能性才更让她觉得不舒服。

　　“当然。”
　　无限一句话便让小鸟妖心情好起来。但下一句又将那好心情打了回去：
　　“小黑还小，可塑性很强，正是该磨炼的时候，没有必要一直同我们一起。”

　　“哦……”
　　所以说，只带着她在身边，并不是因为她是特殊的那个，而是因为……她是最没用的那个……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还是有点难过……

　　尾巴一瞬间就垂下去，小鸟妖低了头，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沉默着跟在无限身边，连周围最喜欢的各种小吃都懒得多看一眼。

　　彼时他们正站在一条人声鼎沸的商业街上。

　　大陆上空禁止随便飞行，无限之前每次带她任务，从会馆那边出来，飞过一段郊区便会找偏僻的地方落地，之后便是用人类的方式去任务地点。
　　她早习惯了跟在无限身后，一起走过人类的大街小巷，或者说，每到这个时候，她就非常开心。

　　跟妖精们千百年来连点变化都没有不一样，人类的社会似乎总是飞速发展着，往往前两年还在正常开放的高楼大厦，过了一段时间便被夷平，换成了铁轨公路。
　　雀羽已经很努力在记路了，却还总是迷失在这几乎可以说是每天都在变化的人类城市里。在有过几次完全找不到方位，只能等师父来接的经历之后，她已经决定，没有师父在身边，便绝对不会踏足人类的地盘。
　　因而每次能借着任务的机会进入人类社会，她都左顾右盼，看什么都新鲜，每每一条街都能耗上半天，倒是把人类女性逛街的喜好学了个十足。
　　也知道这小鸟妖孩子心性，如果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无限也不会催她，总给足了时间，让她自己探索。

　　今天本也该是这样。
　　地铁站坐落于小吃街的西面，无限特意选在小吃街东面一处僻静的地方降落，为得就是两人能不行经过小吃街，给雀羽留足吃喝玩闹的机会。
　　这么多天又是看书又是难过，他知道这姑娘早憋坏了，本以为雀羽会选择在这里多玩上一阵。
　　然而，只是往旁边卖奶茶的店里看了一样，垂着尾巴的小妖精便很快收回视线。她扭头看着无限：
　　“师父，这次我们要去哪？”

　　“去找蛇妖。”
　　无限见她真没兴趣，也不勉强，像往常一样温声解释：
　　“他的能力可以一定程度避开会馆的搜索。之前那么多天都没出现，现在忽然有大动静，为防有诈，我得去看看。”

　　“哦……”
　　点头，心思不在这里，便也没想起来问那个所谓的“大动静”是什么。

　　无限自然也看出她的反常，或者说，打从最初提到小黑的事情，小鸟妖脸上那种惶恐和慌乱便毫无掩饰得暴露出来。这样的神色，他只在几次十分危急的情况下看到过，而每次危急解除的时候，小鸟妖总会哭着扑向他求安抚，毫无例外。
　　但这次，危急的解除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本是怕麻烦的人，但在这种时候，却完全没想过让雀羽自己去“想清楚”。眼看着一条小吃街都要走完，少女还是一言不发。
　　无限想了一下，到底还是问了:
　　“我收下小黑，让你不安了？”
　　连问题也是一贯简单直接的风格，一语中的却又暗藏温柔，很像无限这个人给她的印象。

　　雀羽于是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那让她失落不想开口的感受，是不安。
　　在无限身边待久了，她早习惯了有什么想法都去找师父，根本没有什么改不改说，合不合适的概念的，这时候也没忍住，张嘴就来：

　　“我……我怕师父不喜欢我了……”

　　那只小猫妖听起来什么都好，刚十几岁就比她一百多岁厉害，天赋强，肯吃苦，能力又罕见，听着这妖精就像是雀羽的反义词。
　　有这么个珠玉在前，哪怕雀羽再怎么不介意，总还是会怀疑，同样都是徒弟，师父是不是比起自己更喜欢那只小猫妖一点？

　　哦，对了，哪怕都是徒弟也不一样……
　　她是自己死缠烂打赖上去的，而那只猫妖，是师父主动提出收徒，还半强制得带了对方那么久= =

　　她听说过人类社会的规矩，知道哪怕是普通家庭，都是亲生孩子还有一碗水端不平的事情，更何况她和小猫妖差了这么多。
　　她从不怀疑师父的品性，也相信师父肯定不会偏袒，但她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种事情本就怕多想，这时候雀羽越想越多，越想越难过，被无限问了就嘴巴一扁，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从不在意他人眼光，心里难受，下意识就去找最亲近的人。

　　“师父……”
　　人来人往的街上，少女扑在男人怀里，把头埋得极深。她双手紧紧拉着对方的衣襟，鸵鸟一般，说话声音也是闷闷的：
　　“我也可以好好修炼的，别不喜欢我，好不好……”
　　那语气还有点弱弱的，仿佛觉得自己提出的是什么无理要求一般。

　　“怎么会。”
　　无限的语气于是也缓下来，他摸着小鸟妖的发，之前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动作这时候也熟练得根本不用思考：
　　“雀羽，你是你，小黑是小黑。我和你的关系不会影响到他，同样的，我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影响到我们。”

　　“那……如果我跟他相处不好呢？”小声问出来，其实也是担忧——到现在为止，她所听到的小黑就像是个自带主角光环的妖精，只是想想就觉得跟自己有很大差距。
　　她往日里认识的妖精都不多，也从没考虑过要跟别的妖精交好要怎么做，这时候一上来就是个“S”级难度，小鸟妖简直毫无疑问得开始退缩。

　　而无限像是感受到她的退缩和惶恐，又揉了揉她的头，顺手将她不知什么时候偏了的头饰挪正。

　　“那也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他这么回答，声音一如既往。

　　明明是这么个甩手掌柜般的答案，倒像极了平日里什么都懒得管的无限的性子。奇怪的是，雀羽却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是的，那是他们的事情。
　　她同这猫妖关系好或者坏，互相喜欢或是厌恶，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有决定的权利，无限不会置喙什么。

　　对于这个师父新收的徒弟，她有讨厌的权利。

　　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小猫妖的事情可以接受了。

　　就是在那一瞬间，雀羽才猛然意识到，她所谓的“害怕”，怕得一直都是她不能完成外界对于师姐的期待，她怕自己做不到像个“优秀”的大姐姐一般，照顾对方，喜欢对方，谦让对方。
　　她怕小心眼的自己被讨厌。

　　她只是希望，那个小心眼，别扭，并不“谦让”也不“懂事”的自己能被接纳。
　　而无限，真的看到了那个她。

　　“师父……”将头再埋得深一点，雀羽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无限现在的表情，说出来的话比蚊子声音还弱：
　　“谢谢你……”
　　谢谢你，看到了小心眼又别扭的我。
　　谢谢你，没有讨厌这样的我。
　　也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一直包容这样的我。

　　喧闹的街上，周围人熙熙攘攘，清隽的男人拥着少女站在路边，温柔的眼神像是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又像是，早忘了这一切。
　　无限单手揽着对方，低头，嘴角带了笑：
　　“嗯，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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