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罗小黑—小尾巴

　　毕竟是一百多年的过去，哪怕雀羽只是随便讲了一点她同无限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一整夜便已经过去。
　　晨光熹微，万物初醒。周围的空气中都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清冷。
　　两只卧在树洞里小声聊了一个晚上，思绪早被带到了过去，这时候被微亮的阳光唤醒，莫名就有点时移世易的感慨。

　　林子里已经远远传来各种鸟鸣鸡叫，雀羽本就是鸟妖，跟着无限这么久也习惯了日出而作，这时候自然便起了。倒是彤炜，虽然熬得双眼都有点红肿，整个妖都没精打采的，却还是强撑着跟她一起爬起来。
　　“你要是困得话，可以再睡会。”刚聚灵的小妖精总是睡不够的，也看出彤炜起得勉强，雀羽提议：
　　“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走，先睡一上午，等下午再继续赶路师傅也不会介意的！”

　　她清楚无限的为人，知道对方既然之前不急，便也不会急在这一时。这时候跟彤炜一起，朝男人的方向看过去——
　　他早在看到雀羽从树洞里爬出来时候便起身了，这时候正在林边，素手而立，看着围在身边的灵，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雀羽她们看过来，他冲两只小妖精微微点头，是不介意的意思。

　　彤炜却摇头，努力撑着一双怎么都撑不起来的眼皮：
　　“还是算了，已经耽误了你们这么多时间，不好再耽搁下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的，那笑容却落寞安静得让人难过。

　　雀羽完全没听懂这个“耽误了你们”的意思，这时候正准备开口问，一边无限竟先接了话——
　　“按我们的速度，今天就能到阵眼。”

　　“那我们今天就能出去啦？！太棒了！！！！”小鸟妖于是迅速就把之前那点疑惑忘了，她拉着彤炜，一脸兴奋：
　　“出去我带你吃好吃的东西呀！！！每天在这林子里啃果子，我都快变回鸟了！！！跟你讲，人类做的食物可棒了……”
　　她一只鸟说得兴奋，从米饭烙饼说到炸鸡零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是那表达能力还是一样的只为自己听得懂，半点都没说到点子上。

　　彤炜只是听着，冲她笑，然后微微点头。知道无限之前那句话是冲自己说的，小花妖在雀羽说话的间隙，平静得插了一句：
　　“既然这样就快走吧……”
　　“无限大人，我没事……谢谢您……”
　　后一句声音很小，但却被在场的两人听得很清楚。雀羽只当对方是在感谢一路照顾她，这时候也将就她的事情，没觉得奇怪。

　　无限则沉默了一会。良久，点头，没再开口。

　　三人就这么行动起来。

　　已经接近阵眼的缘故，这附近的风比之之前又要强上不少。这么强的灵中央已经不可能有妖精的存在了，雀羽于是也不用考虑战斗。她一手提着剑扫开障碍，一手拉着彤炜，带点欢喜得一路往前跑——
　　在这被关了这么久，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新鲜，现在能待下去，真的只是因为无限和彤炜还在了。这时候也兴奋得厉害，猴子似的速度惊人，却还知道顾着身边的小花妖。

　　对于女生来讲，大约分享过去和秘密总是最好的拉近距离的方法。
　　若说头天对于雀羽而言，彤炜还只是个“在结界里捡的蛮老实很听话的小妖精”，这时候，知道了对方的过去和想法，女孩在她眼里便也再不是那个干巴巴的形象了。
　　今天再出门时，她面对彤炜的样子，已经没了之前十分傲娇仅等着对方吹捧的前辈样，反倒有点对同龄的朋友的感觉。
　　只是雀羽从没有过朋友，这时候自己都觉不出什么区别来。

　　无限倒是看出来了，但此时他也只是看着前面两只小妖精手拉手，深一脚浅一脚得一起往前走的样子，默默跟在后面。

　　密林里，狂风越来越强，很快便到了连雀羽都会被吹乱一身羽毛的程度。周围的草木全被这风刮得乱撞，时不时便有石子树木往她们身边砸。
　　雀羽用衣襟挡着脸，见彤炜也一脸难受的样子，随手便做了个厚毯子出来——这时候两只小妖精将毯子举着盖在头顶，像是小孩子装鬼吓人的样子。而彤炜也不像之前总不喜打闹。相反，她似乎觉得很有趣，这时候也玩得不亦乐乎。
　　两只小妖精就这么蒙着块毯子一路瞎跑，虽是不用担心风卷来的树枝会砸脸了，却一会撞在树上，一会砸在石头前，时不时还偏离了方向，两次都直接跑到了无限面前。
　　跟醉汉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雀羽故意，她们有两只妖精在，毯子却只有一条。
　　这时候俩妖精有了意见分歧，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为了保护发型，揪着毯子谁都不放，最后还是决定就照这么一妖扯一头的方式，往中间走——
　　之后，毫无疑问得被卡在了树中央。

　　无限看着这一幕有点无奈，却也任她们闹。

　　而她俩，折腾够了，在毯子下面撞树撞得也笑够了。这时候便商量好，一同朝阵眼的方向冲——
　　天知道这突入起来的猛冲让多少树枝石块砸在了她们脑袋上，如果不是有无限在后面是不是帮她们清理“路障”，怕是这俩光是撞树都能把自己撞傻。
　　可也就是因为有无限在，再加上之前两天的战斗实在磨人，俩妖精都抱着放松的心态折腾了一阵，或许是因为笑闹间很难感受到距离，她们到的竟是比预想中快。

　　感受到阳光和周围已经不再剧烈的风时，雀羽下意识就从毯子下漏了个脑袋出来，正看到面前是一片开阔地，正前方横亘着一条小河，而那河对岸，哪怕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出一张石台上，正亮着的一片金黄。
　　到阵眼了。
　　毯子还披在身上，雀羽下意识往旁边看，正看到彤炜盯着那片黄色，若有所思。感受到雀羽的视线，她扭头。
　　雀羽一脸明媚得笑容，惹得彤炜也跟着笑出来。

　　“走吧，冲向小龙虾！”
　　小鸟妖雄赳赳气昂昂，扯了毯子就往前走。但很快，她便感觉到刚刚一直都在的，来自毯子上的拉力没有了。
　　回头时，彤炜站在原地，已经松开了披着毯子的手。
　　阳光下，红裙红眸的小妖精耀眼得厉害，像是花开正盛的玫瑰，带着点青春的明艳。她就站在那，朝雀羽微笑：
　　“雀羽前辈，你去吧。”
　　那笑容明明十分温柔，可看在人眼里却像是在忍住不哭。

　　雀羽在这个时候，终于觉出不对来。
　　从未真的遇过难事的小妖精，在这个时候还抱着一点幻想，她努力让自己假装没有看出问题来——
　　“走啦，一起去……”
　　明明是同平时一样招呼对方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却在发抖。

　　她想看对方一脸嫌弃，说什么“雀羽前辈，这东西太晃眼了，我不要”，或者是，“雀羽前辈，我刚聚灵，不能离聚灵阵这么近，所以躲远一点，我们出去见”之类的话。

　　但对方没有。

　　一直安静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花妖，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身。

　　雀羽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说，之前的一些事情她只是没有注意到，这时候，见对方那么坚定得回身的动作，就是傻得也该猜出不对了。
　　她扭头，声音里带着恐惧和怀疑：“师傅……”

　　之前说过，无限实力极强。从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雀羽早习惯了自家师傅的无所不能，因而从来不会问对方任务的内容，也不关心那些——反正，不管那些妖精们多厉害，都不能从师傅手里走一个来回。
　　她习惯了听师傅的话，每次出任务，师傅让她等就等，让她追便追，从来不考虑这是在做什么。她也习惯了一有问题就去找师傅，这时候也下意识看着对方。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雀羽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师傅，这个结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无限又为什么会陷在这里。
　　她想知道，却不想听。

　　但无限已经开口了：“雀羽，我们走吧。”
　　他看向雀羽，却仿佛很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旁边的彤炜。知道雀羽这时候的想法，无限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这里的聚灵阵，是在逐步将外界的灵，聚集到结界中的。结界中的灵越浓郁，外界的灵丧失便会越多，那些依赖灵质力而生的草木生物便会枯萎死亡。”

　　雀羽一下就想起她入结界前，看到的那些毫无生机的树木。她甚至就是跟着聚灵阵聚集灵的过程才找到这里来的，却没有深入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可灵质力就是生命本源，失了灵质力，还能意味什么？

　　“聚灵阵一直在运行，外面丧失的灵便会越来越多，范围也会越来越大，任由这个结界这么存在，最后城市中的人类，生物都会被影响。”那其实需要很漫长的时间，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现在结界形成时间还短，只要把这里的聚灵阵改动一下，就能把之前聚集的灵送回我们的世界，被影响的生物就还有救。”

　　雀羽终于开始明白，这结界里浓郁的灵的来源了——将周围方圆百里千里的灵全都聚集到这么一个小结界里，那能不浓郁么？！
　　只是——
　　她想起这里面数目庞大的妖精们。
　　结界里的妖精们本就是依靠着这些浓郁的灵才能聚灵化形的，若是将这些灵散去，这些妖精们呢？！

　　小鸟妖几乎是惊恐得看看无限，又看向彤炜，眼里全是不敢相信和恳求。
　　但没用的，哪怕是那个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无限，也没有任何方式改变灵存在的形态。

　　这里的妖精本就是被吸引来的外界的生灵所汇聚的，一旦结界消失，灵被返还回现实世界，他们也会随之消散，被分解成本来的灵的样子，散回到周围各处。
　　生物的聚灵，化形本就遵循一定规律，跳过长期正常的积累努力，靠着周围充裕的灵而化形的妖精，一旦失去那些灵，便连灵智都没了。
　　作弊得到的成绩永远都不可能是自己的，总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这样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别说无限，连老君也无能为力。

　　至于彤炜……

　　下意识的，雀羽扭头看向那个素来安安静静却极有主见的小花妖。对方已经低下了头，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清那表情。
　　身后，是无限的声音：
　　“雀羽，她知道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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