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辞

　　慕容长呆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了。
　　这一夜，对江蓠而言太长了。
　　难得闲下来，索性起身取了纸笔，仔细梳理眼下的事情。

　　花记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全面启动。
　　还得再去见一见郁家大小姐，让她在女眷中帮衬一下。
　　她手上能动用的钱不算多，白芷那儿……
　　江蓠发愁地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杜若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若他再没动静，那她就要行动了。
　　如何安置白芷又是一个问题，写了几条对策，恨道：“五千两。”江蓠从没有一刻觉得挣钱如此艰难。

　　纸上歪歪扭扭的英文真是惨不忍睹，江蓠感叹，“毛笔也太难写了。”
　　来这里之后，她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一来可以帮助她理清思绪，二是一看到这些英文，她就能记得自己是谁。
　　写完后读了几遍，这里不便保留纸张，江蓠又将它烧了，收拾了灰烬，准备明早洒在院子里，来个毁尸灭迹。

　　无事可做，江蓠打开窗倚在边上，夜好静啊。
　　不知何故，她想了慕容长，她喝醉的那晚，他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着他。
　　提到慕容长，江蓠心里有些乱，两人的关系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出身不凡，体贴细致，放得下身段，随便挑出一条都足够吸引人了。
　　与他相处时，他确实是欢喜、宠溺的，动情却是没有几分。
　　不过在这个极度物化女性的时代，她倒没有天真到非要谈“爱”这个词。
　　她可以把这当成一场少年时的恋爱，有一丝悸动便可。

　　但她不能一直如此耗着，纠缠得越深，就不好全身而退了。
　　哪怕慕容长在她面前并无尊卑，但他着实还是一位王爷。
　　朝堂上的纷争，她应付不来，也不想做笼里的金丝雀。

　　再者，她的身份，让她没有把握可以争取什么名分。
　　想起以前有些官家女眷私下悄悄想着嫁给慕容长为妃，哪怕侧妃也好。
　　慕容长这个年纪还未娶妻倒有些稀奇了。
　　是了，他以后还会有王妃、侧妃。南江有权有势的男人三妻四妾是稀疏平常之事，她能理解，但自己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想问题总是很费神，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纪景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院外的树上，被繁茂的枝桠挡住，正好可以看到江蓠的窗户。
　　自上巳节见过她后，心里的渴望被重新点燃，他想再多看看她。

　　“怎么能开着窗睡在这儿？”纪景跳下树，没有一点声音。
　　她变得不爱笑了，在小河庄时江蓠的笑就像羽毛般拂过他的心，那般明丽动人。
　　看着熟睡的她，忍不住伸手摩着她眉骨，许是手凉，刚碰到江蓠就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小景……”
　　江蓠半梦半醒地喊了他，吓得他赶紧收手。
　　等了半天没动静，才确认刚刚只是梦话。
　　纪景心里泛起一丝愉悦，她做梦也记得自己，这是他熬了百来个日夜里最好的慰藉。
　　他想她，却不敢见她。
　　滚滚了喉咙，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吻了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
　　“阿蓠，对不起，再等等我。”

　　第二日江蓠醒地很早，房间好，睡得又早，她原以为能睡一个好觉。
　　没想到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先是梦到自己夜查晏府被人发现，纪景带着她被一群人追杀。
　　接着又是慕容长要杀她，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当作妖怪要烧死她。
　　总之，每一个好梦。
　　江蓠在床上呆坐了好久，刚到卯时，也不知道慕容长起了没。

　　觉得口干，起身倒了一杯水，还没喝完，慕容长就推门而进。
　　这人都不带敲门的？江蓠腹诽。
　　转眼惊醒：不对，我怎么没锁门。

　　今早的慕容长淡淡的，感觉情绪有些不对。
　　江蓠快速把自己梳洗了一番，陪着慕容长吃早饭。

　　情绪不对这事儿，慕容长自己也觉察到了。
　　纪景身手很好，靠近有人住的院子也没有旁人发现。
　　昨夜唯一有所察觉的是慕容长身边的近侍唤洲，他知那人是谁，未出面对峙，只将此回禀了慕容长。

　　“人待了多久？”
　　“约有一刻钟”
　　慕容长皱眉，一刻钟对潜伏在黑暗里的人来说，暴露时间太长了。
　　“你可看到他做什么了？”
　　“倒也没做什么，江姑娘在窗边睡着了，纪小公子就盯着人看，”
　　讲到这儿，涣洲迟疑了一下，余光超旁边瞥了一眼。
　　慕容长感觉到投来的目光，“继续说，看我做什么。”
　　涣洲继续说道：“亲了一下，把江姑娘抱回了床，又望了片刻才离开。”

　　语毕，慕容长半晌没有反应，待回过神来，嘴角哼了一声。
　　他本就浅眠，这一夜也格外难眠。

　　慕容长此时周身氛围不太对劲儿，江蓠不敢多生事端，埋头安静地吃着东西。
　　这副乖巧样落在慕容长眼里，烦心，今日好似就是看她有些不顺眼。

　　“殿下怎么这样看我？”
　　慕容长伸手摸着她眼底的乌青，问：“怎么没睡好？”
　　“或许一些认床吧，也或许睡得太早了些，殿下也知道我是劳碌命，这么早睡肯定不适应。”
　　听到这话，慕容长终于又笑了。
　　“我们今日下午回程，吃过早膳，便去园子里转转吧，大老远走一遭，得饱个眼福。”

　　今日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
　　为了迎夏，园子里新添了好多陈设。

　　“这是做什么的？”江蓠指着一杆大秤。
　　“秤人。”慕容长指了指旁边的座椅，“阿蓠，坐上去。”
　　江蓠跑跑跳跳的坐了上去，“这也是迎夏的游戏吗？”
　　慕容长看着秤笑，“看着你身无几两肉的，没想到还这么重。”
　　“多重是多少？”江蓠瞪大了眼，难道自己过劳肥？
　　“九十八。等到了立秋再称一次，若瘦了得贴秋膘补一补。”
　　江蓠点点头，原来贴秋膘是这个意思。
　　她一直以为多吃长膘是为了抵御冬季的严寒，真是长知识了。

　　江蓠身高也就一米五五，但她身体练的壮，肌肉和骨骼重，穿着衣服从外型看，确实像八十左右。
　　之前一直保持一百的体重，九十八，倒是瘦了两斤。
　　还是太过操劳了，江蓠感叹。

　　尝新、斗蛋，玩得乐此不疲。
　　江蓠还拿了一支风筝，慕容长没放过，她小时候倒是一直有玩，放风筝的重任就落到了她肩上。
　　然而，气跑了十来次都没放成功。“这风筝是不是有问题？”
　　慕容长走近说，“我试试。”

　　……
　　望着天上飞得稳稳当当的风筝，江蓠急了，“慕容长，你是不是骗我。你这像没放过的样子吗？”
　　以前有人与他说，“名字就是给别人叫的，若你不允许别人喊你名字，那取来有什么意义。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更亲近吗？”
　　江蓠跑久了，脸上额头挂着细细的汗珠，双颊也红扑扑的，这气急着叫他名字的模样，他感受到了那种亲近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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