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鲸向海

　　是手机铃声，不是微信语音通话。
　　秦阮有点意外。

　　接听了电话。
　　“有什么事吗？”

　　那边轻咳了一声，才说：“下来。”

　　下来？
　　下哪里去？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秦阮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行动却快一步，两三步跑到小阳台往下面看了一眼。

　　少年吊儿郎当的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对于旁边有时候走过的三两个女生的眼神和小声议论毫不在意。
　　那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和她的视线碰上。

　　秦阮看见他张了张嘴，声音却是从手机里传来。

　　“下来吗？”
　　秦阮恩了一声，挂完电话匆匆开始换衣服收拾。

　　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那种你奔赴山河，穿越人山人海，去见你那个想见的人。
　　虽然她没有坐很久很久的车，也没有走很远很远路，但一低头，那人却出现在了视线里。

　　她甚至没有脑子再去思考，他不是在京都集训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只知道，她想快点走到他面前。

　　快点，再快点，别让他等太久。

　　可是有时候，人越急反而越慌，一件卫衣套了两分钟，怎么都套不进去。
　　秦阮急了，生气的丢掉了卫衣，重新拿起了另一件。

　　秦阮下楼的时候跑的急，出现在江飒面前的时候，脸有点红，还在微微喘气。

　　江飒自然伸过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我又没催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秦阮没接他的问题，转了开，“你不是在京都集训吗？”

　　“出了点事，回来两天。”

　　出了点事是真的，但回来，也是真的想见她。
　　集训时，大家住在一个大宿舍里边。

　　江飒本来就因为他妈做的这事心情不太爽，那齐励还是个没有眼力见的。
　　女朋友专程到京都看他这事，没有一百遍也说上了九十九遍。

　　以前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还整秀恩爱那玩意儿。

　　再看了一眼他和秦阮的聊天记录。
　　10.1要背的单词：apparent，alter，aircraft……

　　要不然就是他把做好的题拍照发过去，那边特意用红色批注出来哪里错了，哪里要注意什么。

　　本意是想追个女朋友，结果却好像越来越偏离轨道了。
　　偏偏他妈的还得乖巧的照着做。

　　秦阮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因为不知道他会不会说，所以干脆就没问。

　　江飒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她的下一句话。
　　便说：“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上，秦老师赏脸陪我吃个饭？”

　　“可以。”
　　秦阮还在走神，听见他这话点了点头应道。

　　有好几个女生路过看见走在一起的秦阮和江飒，怎么都觉得世界有点玄乎。
　　一个是清冷淡漠的校草，一个是昨天刚出名儿的新一届级花秦阮。

　　这两人还走在一起！

　　对于这些同学的想法，两位当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并且已经在餐厅落座。

　　菜还未上，秦阮坐着不知道干什么，就听见江飒说。

　　“秦阮妹妹，我这一回来就找你了。”
　　言外之意，你是我回来见的第一个人。

　　秦阮眨了眨眼睛，一脸‘然后呢’的表情看着他。

　　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往往会让人想要去扒开这话里一层又一层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去找那个让自己满意的意思。
　　可在江飒面前，她还是懦弱了一点。
　　或许这话里表达着其他意思，但她却不敢往深了想。

　　高中时，少女们都会暗藏一些心事写在笔记本里面。
　　小同桌说，这叫青春。

　　可却没想到刚成了年，上了大学，开始称那个矛盾的情绪为非主流。
　　连小同桌那般活泼爱笑的人，都吃了爱情的苦。

　　每个女生可能都有一个笔记本，每个笔记本里都写着关于她们的少女心事。

　　秦阮高中时期特别迷恋黄碧云，总觉得她的文字给人一种让人对世界很失望的感觉。
　　她很执迷于那种文字。

　　高二下半学期开学。
　　有女生向江飒告白被拒绝之后，追问了江飒喜欢女生的类型。

　　江飒说：既然是喜欢的女孩子管他是什么类型，成绩好一点的吧，头发长一点的吧，哦最好还要会跳舞，脾气不用太好，胆子小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

　　告白的女生听完一脸懵逼，不是不在意什么类型吗，怎么后面还附加这么多条件。脾气坏又胆小，这语言是不是有点矛盾啊。
　　这话后来被放到了学校贴吧上面。

　　好多女孩子都在努力想成为那个类型，但并没有人知道江飒描述的不是自己喜欢女孩的类型，而是自己喜欢的女孩。
　　秦阮当时没有手机，是从小同桌的手机里面看见的。

　　或许是自作多情，又或许是有点期待。觉得那句话的每一个点都好像说的自己，到后面甚至产生了一种，哦江飒也喜欢她的错觉。

　　直到后面江飒用行动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
　　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喜欢逗你而已。

　　用当时江飒那群公子哥的说法就是，感情玩玩而已，别太当真。

　　她在日记本里写到黄碧云的一句话。
　　——爱与渴望，最最可怕。

　　人一旦有了爱，就有了更多的渴望。
　　秦阮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什么都可以贪心，唯独在这件事情上面不行。

　　得不到的东西会成为一种执念。
　　她不想把江飒当成一种执念。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本就该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秦阮。”

　　江飒突然喊道。
　　把陷在自己世界里面的秦阮拉了出来。

　　“我心情很不好！”

　　江飒冷着一张脸强调道。

　　他想过他大老远的出现在这小姑娘面前，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唯独不是现在这般平淡黯然。
　　仿佛在告诉他。
　　——你的出现没有意义。

　　秦阮眼睛逐渐回了焦，好像没把江飒的那句话听进耳里。

　　好一会儿，秦阮才问，“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明天。”
　　江飒咬牙。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人吃饭时都保持着安静。
　　秦阮直觉江飒好像有点生气了，可是为什么。

　　吃完饭，江飒没一句话没说的把秦阮带回到了自己家。
　　然后又把她一个人晾在客厅里面。

　　秦阮有点懵。
　　但她想和江飒多相处一点，所以什么都不会问。

　　十几分钟后，秦阮才从房间里面。
　　很重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憋着一股气喊道：“秦阮。”

　　秦阮转过头看向了他，眉眼认真。
　　江飒心里一软，剩下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抵了抵腮帮。
　　说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如果不是抱有目的，我也不会随便接触什么人。”
　　更别指望他主动了。

　　是真的特别喜欢，也是真的不想错过。
　　说出来吧，感情这事，谁也别装。

　　秦阮心里颤了一下。
　　所以……江飒现在是要跟她把关系划清吗。

　　“老子喜欢你，想追你。”

　　“不然你以为我闲的蛋疼，让你给我补课？我他妈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说完还轻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谁。

　　喜欢秦阮这事吧，以前能憋住是没错，但不代表他现在还能憋。
　　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

　　他喜欢一个人凭啥偷偷摸摸藏着。
　　他小姑娘也不是见不着人，怎么的就不能说出口了。

　　秦阮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有点缺氧。
　　她幻想过自己会和江飒有可能，但是没想过那人会坐在她的旁边，对她说秦阮我是喜欢你的。
　　我接近你是喜欢你的。

　　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
　　刚刚真的听清楚了吗。

　　江飒内心突然有点挫败。
　　“你回学校吧。”

　　“啊？”
　　秦阮对于他的表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被这句话给说傻住了。

　　江飒：“要我送你？”

　　秦阮：……
　　倒也不必。

　　秦阮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还不在状态。
　　稳着身体在凳子上面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秦阮才有了反应。

　　“阮阮啊。”

　　听见乔曦的声音，秦阮轻恩了一声。
　　锦城到京都坐飞机其实只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但飞机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有钱坐的。
　　乔曦家就很有钱。

　　“我听齐励说，江飒回来了，你知道么？”

　　秦阮回想起刚刚那一辙，没出声。

　　“唉他要是找你了，你就安慰他一下，他好像心情挺不好。”

　　乔曦这话说的心虚，但是手机另一边的秦阮根本没听出来。
　　被男朋友洗脑，乔曦决定助攻下这对虐恋情深。

　　始终觉得，秦阮和江飒之间就跟她之前看的那些言情小说一样，铁定是有什么误会没解开。

　　秦阮。
　　我心情很不好。

　　想起他说的话秦阮抿了抿唇，“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江飒家不是挺有钱吗，虽然说国家游泳队这身份挺伟大光荣的，但他父母其实不是多乐意他做这事。”

　　有钱人家的父母好像都很执着于一件事情，就是让不想继承公司的儿子继承公司。

　　“其实我也就了解了个大概，江飒之前放弃过游泳，其实没打算接触了，后来不是说游泳这事是为了考大学吗，他父母才同意的。”

　　“所以她妈又找关系又花钱让他们把比赛人员江飒的名单资料给删除了，被教练拦了下来，删虽然没删掉，但据说跟他妈打电话大吵了一架。”

　　秦阮怔了两秒。
　　“我知道了，谢谢你曦曦。”

　　“没事儿。”
　　那边又说了两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对于江飒那些话不动容是假的，自己喜欢的男孩也喜欢自己。可发现真的到了这一天，她竟然生出了一丝丝退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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