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喂！？老王啊——那个监控看完没？”

　　在旁边离得不算近的欧江风都听得见电话对面的老王像是料到里峻川会说什么一样，发出了一声怒不可遏的怒吼：“没有！”

　　果然，老王也是深受峻川荼毒的一个在奔四路上悠悠脱发的中老年人啊。

　　峻川电话拉得离耳朵远了一点，“那个……”他也扯开了大嗓门，“等会儿我发给你两个名字，青俞大学的学生，你查一下他们在青俞的就诊记录，开过什么药，见了什么医生。尽快给我吧，这个比较急。”

　　“你一天天的就事儿多！我被你捆在电脑前动都动不了！”

　　“啧，怎么叫被我捆着呢？！这不都是为了查案吗，你一个单身狗，除了工作当然就是工作啊，不然呢？你还能有生活吗？”

　　“你——”

　　哔。

　　峻川直接挂断了电话，掏了掏耳朵，赶走老王怨愤的余音。

　　对欧江风说：“走吧。”

　　欧江风点点头，往前跟了两步，说：“王队长……他会帮你吗？你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恶劣了。”

　　“恶劣吗？”峻川非常无辜，“我们就是这样相处的，查案很枯燥的，火气都没地方发，我们也就只能内部解决了。内部消化嘛，总是会消化的比较快，也比较旺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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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江风无语了，他心想，怪不得，都是队长，年纪应该也差不多，峻川虽然头发短，但毕竟根根都在，王队长头发是长了点，但那个发囊容量确实是少了很……

　　也不知道是谁在消费，谁要自己内部消化。

　　“想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现在去哪？”

　　“受害人……”峻川抬手看了看表。

　　“等等，”峻川往走廊旁边走了两步，转身背面靠在了墙上，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张肖婷。在哪呢……那几个受害人的笔录做完了吗？……嗯，那你再回来一趟。”

　　欧江风听见了，“我都到警局门口啦！你现在要我回去？我好饿啊！”

　　“跟谁这大小声呢，让你过来就过来，还吃不吃饭了？”

　　“吃饭？哇！！”张肖婷的声音又大了一点，“是是是，这就来，这就来。”

　　“得得得。”

　　峻川敷衍一声又把电话给挂了。

　　“带着吃个饭都这么能咋呼……”

　　某个人就不能学学……

　　“吃饭？”

　　“是啊，”峻川的眉眼都是深深的疲惫，但还是散发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没什么事儿了，先吃个饭，晚上回去再说吧。”

　　“这就完了？受害人你不去见了？”

　　“算了，张肖婷已经去过了，老齐也在，我去除了安慰两句，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嫌疑人就在病房里躺着，也有人看着，等人醒了，我们再回来吧，先去吃饭，晚上的时候我们再开个会，理理这件案子的思路。”

　　“嗯，好。”

　　峻川朝楼梯朝电梯门走的脚步一顿，侧过身，又要半自然地想要去揽过瓯江风的肩膀。

　　但是被欧江风微微侧过身躲过去了。

　　升到半空的峻川的手指捻了捻。

　　欧江风本以为他会将手收回去，没想到他刚松口气又往前走了两步，一不留神还是被揽住了，还有点紧。

　　“我说，你能不能——”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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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

　　欧江风放弃。

　　俩人还是这样并排走着，坐电梯到了一楼，等到他俩一起坐在车里时，张肖婷也还没到。

　　峻川将汽车打着了火，空调开了起来，他仰躺在座椅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唉。。

　　欧江风也觉得今天下午过得有点累，不，今天一天都有点累，他也背被靠在了座椅上，渐渐放松全身的骨头。

　　两人都躺在了开着冷气的车厢里的座椅上。

　　这一刻很安静。

　　安静到欧江风偏头看向窗外的属于医院的停车场的景色，看见匆匆的就诊人和穿着病服悠闲散步的病人，他都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安逸。

　　他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峻川就偏过头，看欧江风的侧脸，看她的耳廓，看他的耳垂，看他的脖颈，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看他小臂上透过白色肌肤里透出的青色血管，看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上那个小小的缺口。

　　峻川将欧江风从头看到了脚，从外却看不到里。

　　“你跟你的导师关系好吗？”

　　欧江风愣了一下，随后还是维持着那样，看着窗外的姿势：“丘老师？他对我很好，我的本科就是他带的，当时他是我的辅导员，他对我很关心，在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很关照我。时常都来问我一个人生活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阳光下峻川看着他在光里近乎透明的脖颈边缘说：“嗯，他对你很好……你把他当作你的家人了吗？”

　　空气静了一秒。峻川甚至已经在谴责自己是不是问得太过直白，不够婉转。再好。。。又怎么能和父母比……

　　但……是否又真的是没有那么重要？他很想知道。

　　欧江风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却将头转了过来，正视着峻川的眼睛，带着点防备：“为什么这么问？突然间，为何要提起我导师的事？”

　　峻川好温柔，温柔到循循善诱的地步：“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过的也很辛苦吧？自己上学，自己住。还一直要高负荷地学习……还考上了博士。如果你爸妈还在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欧江风微微笑了一下，是疏离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在峻川眼里没有一点温情与怀念，甚至带着点拒绝的味道。

　　他很快地轻轻摇了一下头，幅度很轻微，相当于只是摆了一下，又马上克制住了.

　　“他们走的太早……走的好像也不算早，起码我成年了。这下峻川真正看到了欧江风明显地带着点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是命运让他们这么早的离开我，其实我想我是可以接受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人间的规矩，如果我改变不了，如果他们也改变不了，那就接受好了，漫长的岁月里离别的伤总会被治愈，但……”

　　“但什么？”

　　这下轮到欧江风：“没什么，但他们就是走了，让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在我成年之后猝不及防的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这个被他们丢下的世界。”

　　“什么叫被他们丢下的世界？”峻川还是那样轻柔的话语，“这个世界就在这里，怎么会是他们丢下的事，这个世界送走了他们，迎来了你。”

　　欧江风的眉头微微皱起，又是否认的小动作，峻川想。

　　欧江风像是不愿再与峻川争辩，说：“是吧。我也希望他们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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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峻川想起来，刚才欧江风说，如果是命运让他们那么早地离开我，我想我是可以接受的。

　　看过档案的峻川在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就直觉欧江风父母的死绝对有隐情，或许……欧江风可能知情也不一定，但一定不会是知道全部。

　　“不说这事儿了。这个事儿是我的错，不该提起让你不开心，等会儿，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峻川要将气氛拉回来。

　　“等会，我想吃什么随便点？”

　　“是啊。”峻川活生生一副土大款的样子，“事实上，他真的就是土大款。”

　　“……龙虾吧。还跟上次一样，蒜蓉的。”

　　“还有吗？”

　　“没了。”

　　“你是爱上吃龙虾了吗？你不是不吃蒜吗？为什么又要点蒜蓉龙虾？龙虾也很多做法的，咖喱的，芝士的等等等等。你想做什么的都有。只要你说。”

　　欧江风摇摇头，“上次吃的那个就很好吃……蒜蓉……剃掉就可以了。”顿了顿，后面又跟了句，“我不喜欢尝试其它新鲜口味。点了，要是不好吃就浪费了。龙虾应该也挺贵的。”

　　龙虾应该也挺贵的……

　　好一个应该啊……多么理直气壮的一个词语。

　　峻川突然就挺欣赏欧江风的消费观的，看到什么没见过没吃过的，对价钱的敏感度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总之……看上去很好骗。

　　“除了这个，那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手机响了。

　　“谁呀？”这么不合时宜！峻川很没好气的接通电话，“张肖婷！”

　　“哎？哎！队长，你在哪儿呢？我到了，我到了！”

　　“知道了。你在门口等着，我们等会去接你。”

　　“好嘞好嘞。”

　　“她到了，我们走吧。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在路上想。点菜的时候我再问你。”

　　欧江风没回答。只是将头扭过去，看着窗外。

　　峻川叹了口气。

　　默默地发动引擎，踩离合，将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张肖婷一开后座门就感受到了车厢里一股凉凉的冷意。

　　前面坐着俩人都没说话，一个看着前方，一个看着旁边的窗外。

　　她一边爬上后座一边狗腿地笑。

　　先向峻川问好：“队，队长好。”然后，“欧顾问好。”

　　峻川哼了一声。

　　欧江风倒是很绅士地回答她：“你好，又跑回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峻川又无声地哼了一声。

　　开着车走了两个路口，拐进了一条小道，小道里，路边基本都是商户区，没多久，便有一处看似像商户区，但门前又是大大的铁闸门，有着双开的铁艺大门，大门旁还用烫金的字体写了博和酒店四个大字，里面的楼也有很多栋，看似就像一个小区。

　　门后面就是一个偌大的喷泉池，这模样一看就是很贵很贵很贵的大酒店，张肖婷在心里默默感慨，哇，长得那么大了，峻队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带自己来这么高档的酒店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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