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开着车，突然间身旁有一声很细微的呼气声，敏锐的峻川眉毛一剃，含笑的目光扫过去，“你笑什么？”

　　“没有。”

　　“你笑了。”峻川笃定。

　　其实欧江风的嘴角刚刚才收回来，但他不觉得刚才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峻川看到了，他嘴硬：“我没有笑。”

　　小样儿，峻川心里默默念着，这小顾问，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呢？

　　他换了个方式问他：“……你怎么想？”

　　这下欧江风是不能不回答了，他开口：“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那——是——”峻川把这两个字都拖了长长的音，这彰显着他对自己的职业素养相当地自信。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了吧。”

　　这么美好的气氛，峻川其实是很想让这种活跃的氛围继续延续下去，他发现他总是在跟欧江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但就是这小顾问总是不太配合。

　　“没有了。”

　　说完后，欧江风就扭头看向了窗外飞逝而过的树。

　　峻川啧了一声，显然对小顾问这样的反应不太满意，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人？”

　　他没有问欧江风有没有过喜欢的女生，他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不想在性别这一关，自己就被打落悬崖。

　　欧江风开始没有答话，恍若无闻的样子。

　　峻川知道他不可能没听见，这个沉默……峻川只能解释为他只是不想回答自己罢了。

　　峻川的心里有一点发毛。

　　他不会正在思念某个女神吧？他不会还对她念念不忘吧，他这个沉默是什么意思，跟我不能说吗？我们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吗？我们连那种程度都没有收到吗？那我怎么追她呀？还有资格追吗？到底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还是……”

　　“没有。”

　　峻川被瓯江风短短的两个字打断了如滚石般下坠的思绪，心中的一口大石落了地，峻川恍然觉得自己刚刚像是在做梦，现在醒了，只有感动。

　　名叫喜悦的嫩芽正从石缝中悄然生出。

　　“什么……什么没有？”他想再问一遍，想再确认一遍。

　　果然，欧江风压了压嘴角，像是很不愿意重复。

　　如果峻川没有在开车，看见了，可能会直接再揉揉他的头。

　　欧江风还是跟着补了一句：“没有过，没有过什么喜欢的人。”

　　峻川轻声地，不想打破这个顺利的谈话：“为什么没有？是……别人都不够好？”

　　欧江风轻轻地摇了摇头，幅度可以忽略不计，峻川盯着路况。没有看见，他只听到了他说：“不是。是我，我没有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喜欢啊……”峻川想起了自己看见那些二次元肤白貌美腿长头发黑等动漫形象时自己的心情，转了转眼珠，否定了那些答案，从后视镜里飞快暼了欧江风一眼，说：“这喜欢，就是你看到他，瞳孔会放大，想将他的全部都装进去，血脉会喷张，只有这样才能承受你血液过快的流速，你回抑制不住你内心的激动……就是，想和他说话，为他买单，想融化他，想和他融在一起，再铸成岩冈……嗯。这就是喜欢。”

　　欧江风真的认真的想了想，能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好像……

　　“没有。我没有想为谁……那种……”

　　许是峻川听出了欧江风话语里的茫然，心里是有点伤心，但他还是出言安慰他，也顺带安慰着自己：“没事儿，以前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以后一定会遇到的。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

　　欧江风喃喃道：“是吗？”声音好像是在问自己，但尾音上挑，又好像是在反驳着谁。

　　但峻川觉得他是在问自己。他很快地回答是。

　　“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好，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真的很好。”

　　“没有那么好……为什么没有那么好？”

　　“如果喜欢上的，”峻川看了欧江风一眼，“如果喜欢上的，是自己猜不透，摸不着的人，是个很冷漠的人，是个都不知道自己心意的人。甚至是个可能都不清楚自己还能喜欢上谁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一个不知道你心意的人，一个很冷漠的人？”欧江风完全置身事外地淡定反问。

　　这个不开窍的。

　　峻川双手握着方向盘，这时心跳地有点快，但他还是佯装轻松，耸肩说：“就是喜欢上了。始于颜值，忠于才华地，喜欢上了。”

　　“看上去……你的经验很多。”

　　“我……”这你都看不出来，峻川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一定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你才能知道吗？我连你喜欢男还是喜欢女我都不知道，难道一定要我明确地跟你表白？

　　你这突然间说我有经验……

　　你这跑的也太偏了吧。

　　“我也，也还好，没怎么谈过恋爱。就，就看的动漫……比较多。”

　　“动漫？”

　　“什么意思？”是动漫教你喜欢是这样的了吗？欧江风直觉这个刑警队队长有点不太靠谱。

　　“动漫里教……动漫里教的都靠谱吗？”

　　这话得圆啊……

　　峻川讪讪点头：“我说的……看的比较多的，是动漫里面漂亮的人比较多，我一看到他们吧……就有那种感觉，就喜欢这些动漫人物。”

　　过了很久，欧江风没有再说话。

　　如果峻川这个时候没有在开车，他绝对能看到欧江风正在偷偷地翻了一个白眼，并且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错，他就是觉得这个刑警队队长太不靠谱，已经近乎笃定了。

　　旁边的人半晌没说话，峻川有点紧张，他追着问：“哎，你怎么不说话？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吧我觉得喜欢应该就是那种感觉，你呢，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不如你说说你认为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欧江风沉默了很久，还是说了一句：“不知道。”

　　“你猜呢，你觉得呢，你心里想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你就想你，要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你会有什么表现？你是什么心情？你不行，”峻川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不行，你用心理学的知识解释一下也行啊。”

　　“心理学的知识吗？一百个心理学家有一百种定义，但我在书上看到过，爱情是两个人从有建立亲密的意向到成功建立亲密关系的过程，爱情与恋爱是亲密关系建立成功后的关系维系过程，生物心理学里，爱情产生是很短暂的，常常伴随着很短时间内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飙升，这样看，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

　　“啊……”

　　峻川在想，这医院怎么有点远啊。咳咳，峻川咳嗽一声，想着这小顾问说完了，自己给不了回应的话，不是很丢面儿？

　　所以他说绞尽了脑汁才想了这么两句：“这些喜欢啊，爱情啊什么的其实都是没什么硬性规定的词，可能感性有感性的说法，理性有理性的说法吧，我说的可能就是感性一点的，你说的可能就是理性一点，诶，心理学算文科还是理科？”

　　“为什么这么问？心理学当然……”

　　“文科？”

　　“……不是，心理学是理科。”

　　“啊……心理学是理科？”

　　瓯江风回答他，嗯。

　　“心理学……哦……”峻川回想起刚刚欧江风说的，什么都肾上腺素，什么亲密关系什么维系的，但是他还是觍着脸问：“心理学是理科的话，那生物学呢，生物学是文科是理科？”

　　“生物学也是理科。”欧江风觉得峻川问这些问题真的是莫名其妙，他问他：“你高中的时候文理分科的时候是选择了文科还是理科？”

　　“我？理科。”峻川眼皮都不眨一下。

　　“那你高中的时候没有学过生物吗？”

　　峻川顿了顿，说：“学过。”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生物是文科还是理科？”

　　完了，被绕进去了，峻川暗自腹诽，这不是想跟你多说两句话吗？这怎么还把我绕进去了呢。

　　“我……”峻川这个时候是想解释的。

　　“医院到了。”

　　前方就是医院了。“我知道，但是……”

　　“我——”

　　“我要下车，就在这把我放下来吧。”

　　峻川低头看了看：“还没到停车场呢，这才刚到门口，你下什么？”

　　这小脾气闹得。

　　还真就不惯你这小脾气。

　　咔哒一声，峻川锁上了车门，让欧江风连跳窗都没办法。

　　“你干什么？”

　　“到了停车场再说，我们一起下。”

　　“我看到余浩了。我要下车。”

　　“于浩？”果不其然，峻川降下车速，左右看了看，一抬头眯了眯眼就看见余浩刚刚走进了医院大门。

　　峻川看到他走向门诊楼那栋楼，正好离停车场挺近，峻川不改口，还是说：“等会一起下，别着急。”

　　于浩，这个时候来医院……

　　“他去的是门诊楼。”峻川说，“不一定是去看邓北和李乌胜的。”

　　“这个时候他去门诊楼……是去看病吗？可是他刚刚明明说，他要去学校的。”

　　峻川一边把车停稳一边说：“不管他去干什么，刚刚那种情况，他都会说是去回学校的。在警局里面，这些涉世未深的小伙子，也不会句句都是实话，他们通常会省点麻烦想着说一些比较常规的路线，毕竟这只是一次笔录，再说了，他那句话，也没办法作为呈堂证供。”

　　欧江风点头，他明白峻川的意思。但是这个时间点来医院，就算只是去门诊。他还是觉得有一点奇怪。

　　“要跟上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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