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等在校门口。

　　坐在驾驶位上，抽着一根烟。

　　虽说这在学校里不知道听哪位老师在课上说过，办案，是会忙一点的，这不是说案件多，而是你的责任感，让你不得不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处理各个层叠不穷的案件，抽丝剥茧是每个警察人都应该具备的能力，案件不分大小，生命没有贵贱。

　　但是，你要强打精神，可以理解，但是烟还是少抽，这慢性毒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峻川盯着校门口的方向从鼻孔里缓缓吐出一口烟。

　　可没办法啊，他想。

　　这都是习惯了。这尼古丁上了瘾，嗯，有点难戒。

　　本来峻川是想跟着进去的，可是小顾问非不让，问理由的时候又不说话，执拗着就是让峻川只用在门口等着，停车场都不给进。

　　峻川顺了他的意。

　　乖乖在将车停在校门口外自己坐在车里等他。

　　刚惆怅到半根烟，峻川就看见小顾问提着两袋东西出来了。峻川赶快将烟熄了，丢进车里的垃圾格里，车里全部的窗户打开，才屁颠屁颠跑出去到人家跟前哼哧哼哧地温柔抢过了那两个袋子放到了后座。

　　“上车，我们走吧。”

　　“嗯。”

　　欧江风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峻川又屁颠屁颠兜了个大圈进了驾驶位。启动，出发。

　　来时两人没怎么说话，从学校去警局的路稍微长点，峻川就忍不住了。

　　“我……”

　　“你……”

　　峻川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还有此等默契，居然还能同时想到了开口，还在同一时间说出来，更让他开心的是没想到小顾问说话的主语竟然是自己！！！

　　怎么了？我怎么了？你说！！！

　　“你先说吧。”语气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谦让，表情尽量再尽量地柔和。

　　“……”欧江风静了半晌才开口，“你今天下午能让何强出来做沙盘吗？”

　　“今天？”峻川想了想，“可以，几点？”

　　“下午两三点，我都可以。”

　　“好。两点左右我给你把人提出来。”

　　“谢……”

　　欧江风话还没出口就被峻川截住了：“不用说谢谢了。这都小事。”

　　“……嗯。麻烦你了。”

　　峻川：“……”峻川心想我是你什么长辈级人物吗？还麻烦我了？我腿脚不便？你怎么麻烦我了？

　　想了这些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他转着手里的方向盘拐了一个弯没再说话了。只有脑子里疯狂脑补着等到自己人老珠黄了，欧江风还是这幅细皮嫩肉的样子，自己坐在轮椅里，他朝自己走过来，说：“大爷，麻烦让一下……你挡着我路了。”

　　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知道变成一道空远的声音，峻川想跟着去，却发现，他回不了头。他动不了，脖子拧不动，眼前只有路况……

　　“峻川。”

　　峻川感觉自己在一瞬间被释放了出来，浑身的肌肉终于松弛，踩着加速器的脚也慢慢松了力。他拐了个弯。

　　喉咙微动，是峻川在吞咽口水。

　　他停止了幻想，说不清现在还残留着什么情愫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被人叫醒，一秒回神，自己让自己回答他：“嗯。”

　　叫醒自己的人问他：“你刚刚怎么了？”

　　“我刚刚，怎么了？”峻川不想说刚才他说了什么。

　　“你刚刚……”欧江风像是不敢开口，“突然加速了。我不叫你，你就要过路口了。”

　　过？不会的，我明明一直看着路，我刚刚知道这个路口要拐的，这个路口……

　　我会拐的。

　　峻川惊奇地发现现在有点想不起来刚刚的自己想过什么了，只是有种感觉，有一点悲伤的感觉还在弥留。

　　“我刚刚……在想事情。”

　　一听就是敷衍，欧江风知趣地没再问。

　　峻川将车开进警局的停车场，抢在欧江风前面将后座的两袋东西帮着拎上去，让小顾问走在前面，领着自己上楼。

　　一路上，一楼二楼的人都在打招呼。

　　老王从监控里拔出那颗地中海扬言：“哎！老峻今天迟到了？”

　　峻川得意地争辩，往前点了一下头：“陪他去学校拿东西了，他做项目用的，自己队的人，我可没迟到啊！”

　　老王笑着骂他在那扯皮，又埋头进监控录像和追踪定位了。

　　其他技侦和自己队里的同事说的倒是千篇一律，不是求早餐的，就是礼貌问好的。

　　“峻队早啊！”

　　“早！”

　　“啊~峻队今天没带豆浆包子？峻队我还没吃呢！！~~”

　　“峻队早！”

　　“峻川我好饿！！！”

　　“行了！别嚷嚷了，等会给你们点外卖！”

　　“耶！”

　　“峻队你简直英明神武盖世无双风流倜傥犹如神仙……”

　　这些对今天的峻川不受用，他懒得听就拐进了走廊里，进了欧江风的办公室听不清了。

　　“这些……放在哪？”

　　欧江风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顺手指了指昨天整理完毕有了三排空格的书架：“嗯，放在书架上。”

　　峻川盯着欧江风解开扣子后露出的白皙脖颈，视线逃脱不开，脚步一时间都定住了。

　　喉结微动。

　　峻川看见欧江风的喉结微动，自己的也不由自主地，也上下浮动了一下。

　　“啊，好。”二傻子似的。

　　欧江风没空去注意他的表情有多呆滞，他忙着整理桌上关于沙盘游戏的相关资料，走过去将峻川搁在地上的两袋玩具掏出来一个一个地往书架上摆。

　　峻川站在那，独留他无所适从。

　　走吧，不想。不走吧……他看着小顾问弯下腰时候，随着弯腰的动作衣领渐渐摆动的……

　　不行了不行了。

　　峻川脸朝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作悔恨状，眼神里已经有情欲泛起，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阵阵的茫然。

　　我的妈，这是个男的啊。

　　我的妈，我喜欢个男的也就算了，怎么能对人家的……人家的□□动心呢？

　　我太龌龊了！

　　峻川在脑海中怒甩了自己两个巴掌，峻川你给我清醒一点！男生和男生怎么能？！

　　怎么能……

　　怎么能什么？

　　男的跟男的……

　　我怎么听说好像可以？

　　是可以的吧？

　　我怎么听扫黄组长说过？不知道他见过没有……有没有什么监控录像什么的……

　　峻川突然灵光一闪，拔腿就向楼下跑。

　　“老王！！！！”

　　“哎哟我，干什么！”老王给这一声吼吓得从电脑后弹跳着坐起来，拍着胸脯安抚着自己刺激过受的小心脏。

　　他怪嗔着盯着着急忙慌奔过来的峻川，一脸大事不好的样子，还以为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强装出来的神情也收敛了，双手架在键盘上等着峻川说案子，好第一时间能给到技术帮助。

　　三十多年的手速都准备好了，只等人一声令下。

　　却是没想到峻川满面风雨欲来的表情地走过来，却突然停下朝四周看了看，像是在确认环境。

　　大案无疑了，保密工作都要这么严实。

　　老王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指尖已经蓄力待发。

　　峻川搭上了他的肩膀，老王没回头，竖着耳朵等着号令。

　　“喂，老王，问你个事儿。”

　　“嗯，你说。”我准备好了。

　　峻川又鬼鬼祟祟地四周望了望，确定附近的同事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才刻意压低了声音问老王：“你有……男的跟男的……嗯……”峻川鼓了那么大的勇气话还没说完就泄完了。

　　但愿老王能懂。

　　果不其然：“什么？”

　　峻川瘪嘴，表情有点不好，他吸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就……男的……一起在，在一起……唔唔！”

　　“峻川你说大声点行不行啊！”手指都僵了。

　　“你！”峻川大声了一个字，立马又怂了：“男的跟男的，能……做一起做……羞羞的事吗？”

　　“什么？”

　　“你再说一遍没听见？”峻川怒了。脸被怒火烧得通红。

　　老王听是听见了。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局，除了我还有单着的同性恋啊？”老王觉得这没什么好避讳的，他一直都在搜寻，可是一直都没有结果。

　　“唔……”峻川眼珠子转了转，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就说能不能吧。”

　　“能啊。”

　　“嘘！你小声点。”

　　老王给峻川的表情吓得一愣一愣的：“哦，”用很小的音量又回答了一遍，“能啊。”

　　老王看见峻川本来黑沉沉的眼神里偷了点光。

　　“怎么做？”

　　这就有点……

　　“你问这个干吗？”老王手一撒，觉得奇怪，这峻川问起这个干吗？还那个表情？

　　“……我，”峻川本来箱变一个理由，但是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说一半，瞒一半，毕竟追人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想看看。”

　　“查案？学习？”

　　“学习。这个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

　　“额……”既然都这样说了……

　　老王自己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他勾勾手指示意峻川附耳过来，他凑过去小声逼逼，“我等会给你私人邮箱里发一个包，你记得下载下来，晚上躲被窝里看看，仅供你参考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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