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不敢走隐秘的小巷子，那又是为什么不敢坐公共交通呢？打个的不是更快？”

　　房小强笑容一僵，只能维持在那个幅度。

　　峻川继续分析，开始揭穿：“公共交通里人也很多，封闭环境里，他们就算要抢钱杀人也要顾及周围人，闹得太大又是何必，而你宁愿走回去也不愿意乘坐交通工具，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为什
　　么……”

　　房小强刚刚才开始有点红润的嘴唇又开始褪去血色。

　　峻川笑出了声：“哈，你也知道他们在公交车上的手段吧？陈蓓……”

　　这名字让房小强周身一抖。

　　“也是他们杀的，而且，你知情是吗？”

　　“我，我……”房小强闭了闭眼，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你，你没有证据。”

　　“哼，会查出来的，到时候真相大白你作为知情人，”峻川看着房小强又开始和缓的脸色，加了一句，“甚至是参与人……还可以置身事外吗？离开青俞？你走得出这间审讯室吗？”

　　房小强霎时一脸惊恐看向峻川，看着这位警官悠然自得的笑容，他没由来的开始害怕，他渐渐地相信警方已经查到了什么，关于他的什么。

　　“……我说。那间赌场，不是通过楼梯进入的，为了防查，那是从……”

　　走出审讯室，满载而归。老旗情不自禁拍了拍峻川的肩膀，乐着夸他：“可以啊！这都给审出来了，陈蓓的事儿，真跟他有关系？”

　　峻川耸肩，不甚在意：“谁知道呢？不过刚看他自己那样儿，没跑儿。”

　　老旗错愕，放下手：“你不是说查到证据了吗？”

　　峻川继续耸肩：“唬唬他，小孩儿，都不禁吓。不诈白不诈嘛。”

　　老旗竖起一根大拇指：“哎呦喂！牛逼啊~”

　　峻川昂着头闭着眼地谦虚：“过奖，过奖。”

　　“组织一下，等会儿开个会。”

　　“得嘞。”

　　峻川转身，看向窗外，太阳的余晖即将消失殆尽，黑夜即将来临。

　　峻川知道，万家灯火的缝隙里，凭栏明亮外，缝隙里的黑暗就那样存在着，它害怕光亮袭来将它侵蚀，又渴望着从犄角旮旯里吞噬被不小心遗落的星火，扩大自己的领地。

　　本该明亮无暇的玉石，生成的分支越来越多，缝隙越来越长……

　　走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资料，打开电脑将等会开会需要传阅的文件打印成册。一切都弄好了之后，峻川在群里发了个信息，准备开会。

　　峻川抱好那些资料，正欲往门口走，一抬头就看见欧顾问站在门前。

　　刚才进来峻川就没关门。

　　“有事？”

　　欧江风看着有点踌躇，问他：“我……我有一个想法。”

　　峻川将资料放回桌面上，挑眉：“进来吧。”

　　欧江风进来，反手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

　　“我就在这说。”

　　“……嗯。”

　　“我觉得，那个房小强可能知道陈蓓案的一些隐情。”

　　峻川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惊讶于这位顾问的能力，有点意思。

　　尝试着继续问他：“具体说说？”

　　欧江风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像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荒谬：“感觉。我跟着他的时候，明明离那家酒吧不远就有一个公交站台，但是他直接路过了。我觉得……有点奇怪。当然也有可能是陈蓓是在公交车上出的事让我有了一种过度注意。”

　　“欧顾问，”峻川重新拿起桌上的资料，走到他身边，没对他的感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跟他说：“你应该自信点。”

　　欧江风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瞳孔微震。

　　峻川站定在他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问他：“墙刷完了吗？”

　　欧江风回答：“刷完了。”

　　“等会我们要开会，你来吗？”

　　欧江风听到风拂过，激得他不自主地缩了缩脖颈，意识到那阵风说了什么，猛地扭过头看峻川。

　　峻川看着他，听见他说：“我去。”

　　峻川突然‘啧’一声，直起身，变了语气，带着些微埋怨：“小朋友说话文明点。”

　　“我哪有……”欧江风疑惑，等到一想明白了，马上就要解释：“那不是……”

　　峻川已经哼着歌走远了。

　　只有声音传来：“快点了，会议室。”

　　——
　　会议室里。

　　众人翻阅着资料。

　　说实话，峻川队里也没几个人，要加上老王队里技侦的人才堪堪能坐满会议室里原本有的椅子。但今天不同，峻川将毒品侦查部门，扫黄组，经济侦查部门也一起叫了过来。

　　很多干事都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

　　他先说明了来意：“因为一件自杀案，我们刚请了一位证人来局里喝茶。据他的供词，位于江东大道边的酒吧区内，一家名为清欲酒吧的负一层，存在着一个地下赌场，存在着大量金钱交易，有很多名声显贵的名流也在其中参与赌博，并且存在□□交易，规模极大，本土的西洋的玩意儿都有，我猜测甚至有很大可能涉及毒品交易。所以，请各位来，是希望能一起商讨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勾勾角角里，这种地方最容易糟污，什么都可以交易，什么都可以展示，什么都可以包容。

　　毒品侦查部门支队长越池沉吟了会儿先说话：“峻川，说实话我偏向你的猜测，事实上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但我们还不能够出面，我们队在等这家酒吧后的大鱼。所以……”

　　峻川表示理解，毒品背后牵扯的往往不只是人命而已。或者说，毒品交易就像业火，烧不尽，致燃物和氧气都要遏制。

　　越池这么说，就是在明示峻川，和在场所有人，这间酒吧还有用，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更不能牵扯到毒品交易一丝一毫，如果惊到老鼠，尾巴一缩，就不好收拾了。

　　看来这次的动作搞不大了，除非他们在自己动作之前掌握了背后大头的身份信息，并且有足够的证据，不然峻川的人只能偷摸彭哥边缘，还要来去无息。

　　这更难办。

　　毒侦的人没办法参与了，峻川将目光转向席上的其他队长。

　　扫黄组长没啥好说的，义不容辞。那片酒吧区他都不知道扫荡过多上次了，每次都能抓一大批人回警局蹲冷板凳，让酒吧歇业整顿，人家过几天走走关系换个名字就又开起来了，就是这样，乐此不疲。随便去一次根本不算什么。

　　扫黄组长表示可以配合峻川的部署。

　　峻川点头，大学时期的舍友根本没必要说谢，随即就听见经侦队长开口：“清欲酒吧如果只是有一个地下赌场，事实上跟我们没多大关系，除非你能拿到在地下赌场赌博的人里头有人是社会上的经商大鳄。”

　　这一点峻川懂，他说：“我知道地下赌场原则上归我们管，但那位线人说过，在里面参与赌博的，确实有不少商业领头人的亲眷，甚至是国家编制内的人，不排除他们挖空公司，挪用公款的嫌疑。我说过了，里面交易金额巨大。”

　　经侦队长近乎冷漠地推了推眼镜，维持着他那张面瘫的脸：“我也说过了，我需要证据。那个线人，一面之词。除非你的人亲自拍照带出来，或者我也会派人进去查看。这家赌场，摆在台面上就已经牵扯甚广，峻队长，我喜欢慎重点，我希望你能谅解。”

　　峻川握笔的手指紧了紧，这死面瘫脸真是油盐不进，峻川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退一步，不再要求他太多：“你说的，只要我们有证据，你就加入？到时候可要倾囊相助哦，我他么要直接端了那家赌场。”

　　越池插话：“峻川，怎么回事儿？我刚不说了别枉动，我这饵都下过了，你别……”

　　峻川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又扭头皱着眉问他：“你那条鱼还有多久？”

　　越池瞧着有点恼羞成怒，像是恨着自己不争气，又像是要咒骂那条滑不溜秋的鱼：“这不等着呢嘛，你催！你催他就出来了！？”

　　挥挥手，求饶：“得得得，你等等等等，我等你好吧？”说完峻川低头又小声骂了句妈的。

　　“你说啥？你有种再说一遍？”越池说着就要站起来，激动得很，“好啊，你现在是旧爱也有了，新欢也有了，左拥右抱了，对革命兄弟情不屑一顾了是吧？你过来，我两比划比划，你来，你来！”

　　嘴上说得大声得很，实际上也就只是站起来了，脚都没挪动一步。

　　峻川漠视，压根没在意他说的什么旧爱新欢的，局里小论坛天天都在开各种人的各种玩笑，懒得理，只是伸手压了压，也跟着大声回他：“我他妈错了！行了吧？没说你，我他么说那条鱼呢！”

　　越池这才哼哼唧唧地坐下。

　　越池这人，事实上是这局里跟峻川性情最像的人，自恋，粗口满道跑，喜欢在家里对着二次元美少女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所以经常跟峻川逼逼赖赖，满嘴跑火车。峻川也接得住，他也喜欢这相处模式，查案已经太苦，嘴上的调皮总能给生活带点乐趣。

　　一直等着回答问题的经侦队长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表示这场活跃气氛的大戏可以停止了，峻川看他，他才说：“是的，我们暂且也是爱莫能助，不过我希望峻队长进去时可以带上我的人，好搜集证据，那样你好我也好。”

　　峻川点头，没说什么。

　　现在信息稍微互通了一下，谁能动谁不能动都知道了，现在是要部署第一次进入那间隐秘的地下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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