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欧江风早上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昨晚特意将自己手机的来电来信铃声音量调到最大，害怕今天睡过了头让别人久等，要是答应别人的没有做到实在是没有礼貌。

　　看了一眼短信消息：半个小时后我到你家楼下。

　　欧江风回了一个‘嗯。’就起床去了卫生间洗漱，去卧室的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衬衫，是在附近的批发市场二十买的，一条同样在批发市场买的西装裤。

　　他没有手表，手腕上只有那条串了一颗核桃的红绳。

　　全身上下，哦不，整个屋子里最贵的单品应该就是他两年前的那部在二手市场买的智能机了，据当时的商家说这机子防水一级棒，而且抗摔，耐用得很。这很合欧江风的心意，虽然是是没听过的牌子，可能是新出的，自己没看新闻才不知道，欧江风一直很珍惜地在用，两年前贴的钢化膜上面还没有一条裂痕。

　　穿戴完毕后，欧江风将门口那里将鞋架里的帆布鞋穿上，手机适时地‘叮’一声响。欧江风拿起来，果然，峻队长已经到楼下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穿着帆布鞋回去，去厨房打开冰箱。

　　哦他忘了，冰箱里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最后一片面包早在前两天就吃掉了。

　　本来就没吃早饭的习惯，这两天峻队长又总是请自己吃饭，今天还是要抽空去超市一趟才行。

　　欧江风只得两手空空地下了楼梯，不知道峻队长有没有吃完早饭才过来，别是想着等我请才好。

　　刚下完最后一个台阶就听见前方“哔——”的一声，欧江风抬头想找峻队长的车在哪里，没等找到，又是一声“哔——”，欧江风皱着眉头看去，大清早的。

　　那是一辆通体全黑，漆面带着点油亮，看着就很高级，欧江风看着就觉得有一股土豪的气息扑面而来，欧江风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很不好惹，正想扭头朝其他方向继续找说已经到了但就是找不到的峻队长的车影。这时，那辆轿车又响了一次喇叭。

　　欧江风蹙着眉头慢慢地朝那辆轿车的方向走，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早上六点在周末的居民楼下鸣笛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峻川见小顾问终于看到自己了，也就将车窗摇下来，对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顾问打招呼：“早啊！”
　　？
　　欧江风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峻，峻队长？

　　“怎么不走了？过来啊！”

　　……

　　欧江风突然回过神，突然对着峻川讨好似的笑了一下。

　　峻川看见倒是反过来愣住了。

　　欧江风走到副驾驶将门拉开坐了进去，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看着鼻尖的红痣，只有脚尖在不自然地一下下点着。

　　欧江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对不起还是早上好，还是……吃了吗？
　　……

　　“这是……您的车？”

　　峻川将车窗摁上去，按下车子启动按钮，自如地倒着车回答：“是啊。上次那辆车太显眼了，这辆车颜色还能低调点……我们毕竟是去找证据的。”

　　可是你这辆车还是让我觉得很显眼啊。尤其是喇叭声。

　　“嗯。我刚……刚才也没认出来这是你的车。”主要是我没想到您有这么多车，现在欧江风觉得当刑警好像很赚钱的样子。

　　“是吧。我就觉得这车有点太普通了，不帅，还是大G开得爽，但我最近一直在看跑车……”峻川兀自说着自己的车型见解和购车意向，欧江风就安静地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听着，也没有迷糊，双手还是放在膝头上，脚尖却是慢慢地减缓点地的频率，慢慢地，不动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身边跟我说这么久的话，虽然只是他一个人在说，而自己只是听。欧江风想。

　　他们竟然也都没有觉得尴尬。

　　欧江风没有再想着问峻队长有没有吃早餐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一直聊到了凤凰小区楼下。
　　峻川将车子停在离A栋楼道口不远的路口旁边后，对刚才对于他的言论一言不发的小顾问说：“到了。”

　　欧江风歪了一下头看了那个楼道一眼，脑子突然里有了一个疑问，他说：“等一下，峻队长，那条短信为什么让他一定在九点去拿那个快递？”

　　他也想到了，峻川想。

　　“可能……他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在九点前放好快递，又怕门后的快递被别人拿走，所以才会定那个时间。”

　　欧江风听了却摇了摇头：“假设你说的是对的，可根据我们昨天的推论来看，何强根本就没有离开快递车十米之外，我刚看见那A栋的门口有一个台阶，那物流车……峻队长，你看那台阶离A栋门口的距离大约是多少？”

　　峻川依言看了一眼，说：“嗯，目测应该是十三米左右。”明白了，他们甚至可以不用下车去看了，车子开不上去，怎么可能在没拔车钥匙的情况下，去拿十三米开外的门后的快递盒子？
　　但……

　　峻川和欧江风都明白，如果何强没有去拿快递盒子，而从昨晚峻川又看了一遍监控来看，不知怎么，何强就是凶手这一想法在他心里越来越坚定。

　　“峻队长，我们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当天没有去门后拿那个快递盒，那，他当时在干嘛？”

　　“在……”何强没有去拿那个快递盒子，如果之后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去拿快递盒子，那么……那个快递盒子本来就在他的车上！那他当时为什么要停下车去车后面开仓门？他要开车仓门做什么？还是在找什么？

　　对了！

　　“他在翻找那个快递盒。”

　　欧江风也明白了，但他还有个更大胆的假设：“或许，他还有可能是在贴那张快递单子。”

　　！

　　峻川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欧江风，他在想这个小顾问怎么那么聪明！这种假设实在是太疯狂了。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想通，欧江风问峻川：“但是何强完全可以在等别人下来取件的时候找个监控盲点将快递盒子找出来，再贴上单子。”

　　“不。”峻川回答：“我昨天又看了一遍监控视频，大部分的件只需要何强给到门卫室就行了，其实只有少部分需要亲自打电话让收件员来取的，我留意过，在何强将那个盒子送来警局之前派的各个件里，在监控盲点下，在将各个取件人下楼或者可以直接出门收件的独栋前，没有能够支持他这么长时间去找那个盒子的时间空余。”

　　“这么说，他很有可能确实是提前就知道自己那天没有办法找到足够条件的监控盲点让自己去找那个盒子，所以……”欧江风不敢说了，如果是真的……

　　“所以，很有可能，那条短信是他自己发的。”峻川接完他的话。

　　一股寒意窜上脊骨。

　　那种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感觉太让人不舒服了。

　　欧江风在想，如果他们没有发现拿一下短暂的闪烁，峻队长没有看过相关新闻……

　　而峻川在想的是，如果没有拿到快递公司的机密文件……

　　何强就算被抓到又怎么样，不过只能说他是一个被利益熏心的经手人罢了。自己寻找合适的地点，合适的理由，自己为自己开脱，就算无法完全将自己摘出去，黑户的手机号能够查到什么？反而能成为何强最有利的脱罪证据。

　　这样的他倒是跟一直以来他们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侧写很像。

　　该回去继续审他了，峻川想。

　　峻川还是一个人下了车，走进那个楼梯口前的阶梯认真丈量了具体的距离，以便证明刚才的推理。

　　欧江风没有跟着去，他待在车里，他脑子里还在想着何强这个人，它最关心的，他作为心理学学生最关心的，无疑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做。照着刚才的推法，何强很大可能就是那个杀人
　　犯……郑所生于他而言到底是怎样一个仇恨的存在？还是，无差别？

　　峻川回到车里，将门带上后看见欧江风像是在发呆，他伸了一只手过去……

　　欧江风突然感觉自己额头前一阵风拂过，他抬头看，峻队长的手还在摆。他又愣怔了一下，才叫停峻队长的小动作：“峻队长，可以了。”

　　“哦……”峻川悻悻然得收回手，“你刚发呆，我，我就叫一下你。”

　　“嗯。谢谢。”
　　……

　　峻川觉得很无趣，他觉得今日份的小顾问有点不可爱。启动今天开来的低调的宝马X6，转出了小区。
　　……
　　欧江风本来以为峻队长会直接开到警局，没想到峻队长将车停在了上次带着他去过的那家酒楼的停车场。

　　在欧江风看见峻川将车开到青俞大学附近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我今天不用去学校……”

　　峻川‘嗯’了一声说他知道啊了之后直接路过青俞大学开往了那家酒店。

　　拉上车刹将车停好，欧江风局促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下车吗？要干什么？

　　峻川已经走到自己这边的车门边，欧江风从车窗里仰头看着他，倒是有几分茫然失措，楚楚可怜的样子。
　　峻队长一把将车门拉开：“出来啊！别跟我说你已经吃过了，早餐我还没吃呢，一起吃点吧。”

　　峻川料想着欧江风应该也是没吃的，他早就发现这小顾问是个很注重礼貌的人。早上六点给人家叫起来能不能在家还吃个早餐另说，要是吃了这小顾问肯定会给自己带一份。

　　“啊，好的。”欧江风出了车门还是有点愣，就一门跟着峻队长向前走，原来峻队长早上真的还没吃，他现在是要带着自己去吃早餐。

　　他……好像总是带着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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