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大文从警用面包车里出来走向峻川：“那边来消息了，车子追上了。果然陈德已经不在里面。但是驾驶位上的人一直都没有变过。”

　　峻川和欧江风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个老板。峻川问：“摩托车筛检出来还要多久时间？”

　　“其实很快，现在都已经在追踪阶段。但是因为不能确定到底是哪辆摩托车，系统还需要时间以便于更精确的追踪。”

　　“那麻烦你让你们队里的人把那辆车上的驾驶位上和副驾驶位上的人都带回警局，我们现在马上赶回去，对他们进行审问。”

　　“好。”大文点头，打开手机转身去车子旁边下达命令，而峻川等人也马上折返到车里准备离开，宋双红慢了两步，看上去像是踌躇着不愿上车，峻川看他墨迹，直接在人眼前把门拉上了，从车窗外告诉他：“你要是想和你队长待在一起就去吧，反正你队长等会儿应该也会回警局，我们不用你操心。”

　　宋双红脸上难堪浮现，想着还是要拉开车门，但许信已经发动了车子，他只好又拍了两下窗户：“那你们先回去，我就，我就跟队长说两句话，马上我也会回去的，之后我就跟你们在一块！”

　　他那点小心思怎么逃得了峻川的鹰眼，勾起半边嘴角嘲弄他：“得了吧，回去找你队长吧。我们几个都是有主的人，别在我们跟前碍眼。摩托车的轨迹你也多学学，你的追踪技术不错，学好了以后能堪当大用。”话说完许信就开着车走了。

　　宋双红看着车尾气，腼腆地笑了笑。不过很快就突然抬起头，转身，朝着还在打电话的大文奔赴而去。

　　大文挂了电话，左右一看就发现宋双红就站在自己背后，一愣，又往远处看了看，那辆车已经不在了：“你不应该跟他们一起吗？”

　　“我……”宋双红我了半天，揪着手指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大文皱了皱眉，抹了把他的头：“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

　　“我，我想和队长待在一块！”

　　“你已经长大了，”大文无奈的笑着，“还黏着大哥哥干什么？”

　　“可是你不久之后就要去——”大文拍了他的头，“你说什么？”

　　宋双红不敢再说下去：“好了队长，就这么几天，在那之前能待在一块的时候，我们就待在一块行吗？你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我们要隔很久才能见，我会想你的……”

　　大文哑口无言。不知从何时起，他隐约感觉到了这儿时就熟悉的弟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对自己的感情。但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但在刚才一瞬间，有一瞬恍惚。他竟然也不知到底是报复和感情生活面前谁应该在第一位。

　　只好缄默。他又揉了揉眼前人的头：“好。他们回去审那两个人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跟着我吧，等会儿轮胎轨迹也要回警局进行各辆摩托车的追踪工作，到时候，你就要回去他们那边了。他们在粤西人生地不熟的，随时可能都需要帮助，你在我们两方中间也更好沟通一些，有事就打电话，明白吗？不要意气用事。”

　　宋双红想说我不是意气用事，但还是：“……哦。”

　　那辆车后来又进了粤西，等抓到的时候，竟然离警局没多远。来不及想是不是故意的，峻川等人到了警局下了车就直奔审讯室。

　　两个人被关在了不同的审讯室。门口已经有人在等。

　　峻川认出来是他们的刑侦队副队长，于文学看见峻川率先走过来：“您好。又见面了。”

　　峻川上去跟他握了手：“你好，这位是我们的经侦队队长许信，这是我刑侦队的顾问。”

　　“你们好。”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众人就在门口商量起来，峻川说：“副驾驶上的人在哪间房间？”

　　于文学指了右边的房间门口：“这里。你们要先审哪一个？”

　　峻川点头：“一起，麻烦你和许信审副驾驶，我和我的顾问审另外一个。”

　　“好的。”

　　峻川和欧江风进了房间，看见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老板坐在桌子对面。表情看着很平和，看见有人进来了只是一言不发，看了一眼就又盯着桌子发起呆。

　　肤色是黝黑的，穿的也是一身黑，整个人都是精瘦肉，干巴巴像是一捏就碎，丢他去工地别人一看就是干了很多年一直也升不上去的苦力。

　　“呵……”

　　他抬起眼，牢牢的盯住了峻川，峻川拉开椅子先让欧江风坐下，自己抽出旁边的再坐下，全程都没看他一眼，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声调：“老板？”

　　那人眼睛眯了眯，眼神里闪过一丝审视，峻川与他对视：“怎么？你想说不知道那车里有监控？”

　　那人努了努嘴，表情是这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傲慢，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你们抓了我，想知道什么？”

　　峻川表现得也不急：“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换的人？明明我们全程都在跟。”

　　“警官，”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峻川的前襟，又抬起眼睛，“你不是应该先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重要吗？”峻川往后仰了仰，“我为什么要问一个小喽啰的名字？”

　　“哈？小喽啰？”那人被禁锢在手铐里的手猛地锤了下台面，“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人在哪吗？追了这么半天还不是被我们耍得团团转。”

　　“嗯，”峻川耸肩，“我承认，你们这手段确实把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警方的追踪技术你以为跟你似的这么弱鸡？”

　　“弱鸡？”那人短促的笑，他慢慢放下手，还有闲心看指甲，“你说粤西警局的追踪技术？不是弱鸡，是垃圾。”

　　峻川心里咯噔一声，宋双红的技术不可能是垃圾级别，他能说出这种话要么就是粤西警方真的在伪装保留实力，要么就是这个盘踞粤西多年的黑暗组织手上所掌握的科技水平已经非常高端。

　　面色不显：“我不是粤西的，我只是想要陈德，现在也只关心他去了哪里，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再告诉我他在哪里。”

　　“叫我哥拉就行。”他抠着自己指甲盖的脏东西，“其他的回不回答得看我心情。”

　　“心情？”峻川笑了，“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嗯……”格拉抬眼，“还可以，不过还没到能说他在哪里的地步。”

　　“行，”峻川单手拍着台面，直起身倾过去，眼神挡不住地锐利，“那我们聊聊别的？看你的心情能不能……再好一点？”

　　格拉笑：“行啊。”

　　峻川放松着身体，像是真的跟人在拉家常，问他：“你刚说你叫哥拉？”

　　“嗯。”他也往后靠着椅背。

　　“我们认识一个叫哥威的，不知道跟你……是什么关系？”

　　哥拉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一点凝滞，很快便回复，他耸肩，像是坦言：“他？我哥。”

　　“我们审他的时候，他可没说过自己有个弟弟。”

　　“这很正常，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说有说没有都可以。”

　　“哦？”峻川盯着他，不错过他任何面部表情，“那你怎么承认了？你把他当家人，可他并没有把你当家人。”

　　果然，哥拉猝然抬眼，用力盯着峻川，甚至闪过一丝恨意，又在下一秒垂下眼睛。不过峻川看见了。

　　“怎么，恨他？”

　　哥拉没正面回答，只是说：“警官，你确定还要继续这个话题吗？我的心情越来越差了。”

　　“行，那就再换一个。”峻川不以为意，这引得哥拉心里更加不快。

　　“你爹，或者说你的义父？是怎么死的？”

　　如果说之前的表情变化只能说细微，这回就是割裂般的狰狞了：“闭嘴！不说这些不关紧要的！”

　　“哟，说起你爸……这么激动？”

　　哥拉突然站起来，用尽力气锤了两下子桌子：“我再说一遍，闭——嘴——”

　　逼得太近，峻川下意识抬手挡在欧江风身前，自己却未动，只看着哥拉：“怎么，不是你杀的？”

　　哥拉又锤了两下桌子，喘了两下不出声。

　　“还是说……是你们杀的？不敢说？”

　　哥拉静止了一秒，突然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不锈钢凳子被踢的左摇右晃，桌子被拍得啪啪直响。

　　“啊——啊——”

　　峻川和欧江风都有些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神色一凝，峻川率先感觉不妙，率先反应过来将欧江风拉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口已经有人想要进来，峻川说了句可能需要医生来就退开让他们处理。

　　两人站在走廊边，看着掩在门后的哥拉被人强行压制的场景，又在医生冲进去打了针之后收回视线。

　　同一时间，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副驾驶位置所在的审讯室。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会不会对那边产生什么影响，还是会有更多的收获。

　　欧江风看着离他们不远的旁听室，转头看峻川，峻川看出他的意图，说：“不用，许信可以搞定，我们管好我们自己的人。”

　　“嗯？”

　　峻川又看向刚刚那个审讯室，里面已经空了，刚才一帮人抬起哥拉将他抬走，应该是打了镇静剂，他们只能留意到哥拉的手指在昏迷后还保持着极度扭曲纠结的造型，想必一定是经历了很大的心理挣扎。

　　“你说，他的义父是怎么死的？”

　　欧江风一愣，睫毛颤了颤：“这个……我怎么能知道。”

　　峻川眼睛还是盯着那道门，像是在仔细回想着刚刚审讯时的每个细节：“……你猜猜，他刚才那么激动，是他杀的还是其他人杀的，还是他和其他人一起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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