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你那边的都看完了吗？”峻川问。

　　欧江风点头：“嗯，看完了。”

　　“好。”峻川把手中的档案放下，“走吧。”

　　两人出了医院回到车里。

　　“我已经让人把刚才看的档案的电子档回去发到我邮箱了，以后要是还有什么发现到时候直接看电子档案就可以。”

　　“好。”欧江风没急着发动车子，两个人静静的坐在车里，峻川又说：“医院里面的档案很正常，生病了就治病，十年以来，从良性到恶化直到死亡，李文康配合治疗还算积极，心理诊疗室没有他的档案，心理咨询这方面，他只去找过丘见云？”

　　欧江风嗯了一声，“可能一个好的心理咨询师对他来说太私密，不会再去找其他的心理咨询师了。”

　　峻川闭上眼睛疲惫地点头，慵懒的嗯了一声：“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是李文康和丘见云如果真的很熟，到后面一起合作论文应该就是因为那一段心理咨询室的交情。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李文康都有去心理咨询室进行心理咨询。”

　　“从丘老师写出的咨询建议来看，李文康的情绪状态其实是有在好转的。”

　　“那这样可以理解为李文康其实是一个健康的人……在心理上？”

　　欧江风补充道：“心理上健康……其实这世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问题，更何况他是得了胃癌。哪怕继续治疗也难逃死亡这条路，但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老婆孩子？”峻川一愣，睁开眼睛看向欧江风，说，“从他查出病情，一直到他死亡这么长的时间，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如何安顿他的老婆孩子吗？怎么可能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让他老婆学着如何在外找工作或者……”

　　欧江风说：“他努力工作攒钱，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下足够的钱，让留下的人能更好地生活。”

　　“真的吗？他一个大学老师真的相信他这几年攒下的钱够他的老婆和他的孩子上学，生活一辈子？”

　　欧江风沉默，峻川又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只是按现在我们的思维来想。其实谁也说不好李文康当时是不是这样想的，用短短一个人在十年内再拼命赚到的钱，如何能供养得起两个人下半辈子的生活？但事实又是如此，如果他当时不是这么想的，或许他当时已经明白，这是不成立的……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欧江风说：“可杨慧明明说过在他后面病情恶化期间，家里已经在欠别人的钱了，这就证明他们家的钱当时已经用完殆尽。没办法，所以才在他死后，杨慧因为文化不高，也找不到什么体面的工作，一直艰辛的养着她和李乌胜……那李文康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悔恨？还是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他们夫妻俩的关系……”

　　欧江风发动车子，辉腾缓缓驶出医院，行驶在马路上直到看见下一个红绿灯时，欧江风才说：“如果真是那样，那李乌胜和她母亲的关系其实也很值得商榷。”

　　“会不会是杨慧骗了我们？在李乌胜的家里，我们连一张他们两个夫妻单独的合照都没有，有的只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峻川突然睁大了眼睛，“难道他们两个其实感情并不好？”

　　“如果杨慧真的骗我们……那李文康这个行为又该如何解释？生病，十年辛勤工作，拼命攒钱，到最后病情恶化仍然是入不敷出。留下债务给自己的老婆孩子……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峻川叠起一条胳膊在脑后：“啧，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李文康真的不爱杨慧，又为什么会跟她两个人单独来到青俞市，或者一家三口和美的生活，哎，当时杨慧说那些话时，顾问你有没有注意杨慧的表情？她的样子像是在撒谎吗？”

　　欧江风想想，摇头：“不像。”他看了眼后视镜又说，“不过现在想来，她的语言举止确实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有一点局促，又偷着演的成分，暂时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唉，算了。想不明白。他们俩夫妻的感情关我们什么事？总之现在李文康和丘见云之间有关系，但到底是什么关系，正不正常，不清楚。重要的是李乌胜的死到底跟杨慧和李文康之间是否存在着……我们当时为什么会去找杨慧？”

　　欧江风说：“因为在我们觉得李乌胜不像是自愿自杀，而像——”

　　“李乌胜很听杨慧的话。可李乌胜跟他爸之间呢。”

　　欧江风点头：“嗯。我还想回到警局后看看我们从李乌胜家里带出来的关于心理学的书。还有他的日记本，我也想看看。”

　　峻川点头：“可以。等回去了，我跟你一起看。”

　　“嗨～”

　　“哎哟我去，”俩人一进警察局一楼大厅就被老王喊住，那表情是个人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对劲，揽着欧江风的肩膀倒退半步：“你干嘛？”

　　老王笑得一脸谄媚，地中海油光发亮：“我怎么了？”

　　“你那一脸等着看好戏极其猥琐的表情，干嘛！”

　　“我的微表情控制的这么不好吗？欧顾问，你也看出来啦？”

　　欧江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抿起嘴巴笑了一下。

　　这就是给人留面子了，还没等峻川反调侃回去，老王就摆摆手：“你可别在那说我了，你那老相好在上面等你呢？”

　　“什么老相好，你才老相好，你全家都老相好！”峻川反应迅速，立马反弹回去。

　　老王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又看了眼欧顾问：“她又给我们一楼二楼的同事送便当来了，哎呦～今天这可是韩料，那烤肉啧啧啧……”

　　“还有吗？”

　　“……啊？”

　　“我俩刚才就吃了两碗面，那烤肉还有剩的吗？”

　　“……”

　　“等会送我办公室一份。就你送啊！”说完峻川就带人上楼，老王后知后觉，扒拉着楼梯的栏杆朝上面大喊：“一份够吗？你们两个人！”

　　“够！”

　　刚上二楼就看见汪丽在那发便当盒。谢谢声连绵不绝，不知道是哪个人看见峻川喊了一声峻队，其他人也安静下来。手里还捧着便当就立正喊“峻队”。

　　峻川点了头，没看发便当的人一眼就要拐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这样还是被拦住了，汪丽手里捧着一个便当，看上去和别人手上的都不一样，厚了一层：“那个……我给大家带了午餐，你吃了吗？”

　　峻川点头表示回应：“我还有事。”说罢又要绕开她。

　　汪丽又喊他一声：“我爸……说让你去我家里坐坐。”

　　峻川顿了一下，嗯了一声：“最近忙，之后闲下来再说。”

　　“他说要跟你谈谈……密钥的事。”

　　“……我去……”峻川骂出一句，“这老头子怎么知道了，“知道了。”他懒懒应了一声，又要走。

　　汪丽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那你什么时候去？我开车来接你吧，你的手也不方便，我跟阿姨说要来照顾你，她说让我来问问你，不知道你……愿意吗？”

　　峻川心里发笑，想着自家母亲还是上道的，他看了眼手臂上的手，没回头，说：“不用了，我有人照顾了。”

　　抬起腿刚要走，没走两步又停下，汪丽注意到刚才一直站在峻川身边的人往前踉跄了一下，之后峻川说：“发完了就回公司忙吧，能赚钱也不是给你这样造的，警察局有食堂，菜单都是你爸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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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位区呼哧呼哧吃肉声戛然而止。

　　“我不是——”

　　回应他的是欧江风带上办公室门的声音，欧江风一转身就看着峻川叉着腰看着自己笑，他脸上发热绕过他，坐到了沙发上。

　　“干什么？”峻川视线跟着他转身，双手叉着腰，身体前倾，其实心里美不滋儿的但还是要嘴贱调侃人家：“这么急着拉我走干嘛？我还没让张肖婷把那些心理学的书抱过来呢。”

　　“……谁拉着你走了？”欧江风拿过沙发上的一本法学书随便翻开一页认真看起来，不理会。

　　“你还没拉着我走？”峻川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刚才明明就是你一直拽着我，抓着我的胳膊好疼哦。”

　　欧江风低着头。

　　“喂。”峻川隔着茶几倾过身，轻笑出声，“你书都拿反了。”嘴唇碰了一下欧江风的脸侧，“还有。脸也红了。”

　　欧江风猛地弹坐起来：“可以了。那我现在出去让小婷把书都抱过来。”他站起来要往门外走，峻川一只手抱在他胸前拖着他又坐回到沙发上：“不用。等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说回正事儿，刚才为什么拉着我走地那么快？”

　　“说了我没拉你。”

　　“怎么就没拉了？”

　　“……反正我没有。”

　　“吃醋了？”

　　欧江风还是不言语。峻川手臂用了点力，把它提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太别扭了，欧江风以前从来没体会过，见都没见过。这样坐着还比峻川高了半个头，马上就要站起来，哪怕踩了峻川一脚：“喂，你别——”

　　但又被峻川制住。

　　“你放开。”

　　“我不放。”

　　“除非你承认你吃醋了。”

　　“……我没吃醋。什么叫吃醋？”

　　“什么叫吃醋？”峻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吃醋？刚才她给我送烤肉，我问你，你什么感觉？嫉不嫉妒？”

　　“嫉妒什么？”欧江风手掌盖在峻川的胸口上，“你还不是要吃。”

　　“我要一份是因为……别人送好吃的来，不吃白不吃。”

　　“谁送的你都吃？”

　　峻川当场险些忍不住，鼻孔里发出一声笑：“嗯……好吃的都吃。不过也有例外，要是是你送的肯定吃两份。”

　　欧江风觉得难为情，推着他的胸口：“快点让小婷把书送来。”

　　“等会儿，再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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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门被敲响，欧江风要站起来，这回峻川没拦着他。

　　欧江风接过老王送来的食盒，不是汪丽给的那个。

　　峻川说：“吃点再看吧，刚才的面你都没吃两口。”

　　欧江风一愣：“……我其实饱了。”

　　“饱了才怪。也怪我，吃的太快了，别总那么贴心，男朋友结个账而已，看把你急的。”峻川拍拍身边的位置。

　　欧江风坐回他身边，把盖子揭开：“……那还不是因为你吃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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