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欧江风愣愣地跟着他上了车，被带到了一片烟熏火燎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大棚支在一片看着像是废弃的篮球场上，每个棚子的棚面上，支架上都被缠满了小彩灯，但这样还是不够亮。
　　棚里的正上方还会吊下来一个或者好几个电灯泡，要么就是在棚子的四面贴上瓦斯灯管，总之欧江风下了车就看见前面星光一片，什么颜色都有，而且是雾蒙蒙的。

　　一阵一阵的烤肉味飘进他的鼻腔里，还伴随着一阵一阵嘈杂的人声，骂爹骂娘的都有。

　　他居然才发现青俞市里居然有这样的烧烤摊？

　　“愣着干嘛？被熏傻了？”峻川又拍了他一下，见他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索性就抓着他的胳膊往烧烤摊里扎。

　　好不容易找到一桌人家刚吃完走了的桌面，峻川大声喊着：“老板！麻烦过来收拾一下桌子！”

　　“好嘞！”

　　没一会儿双手在围裙上揩着油的‘老板’就走了过来，收拾着上一群顾客剩下的竹签和盘子，笑着问他两位：“两位老板今晚吃点什么？”

　　“一斤羊肉一斤牛肉，四个鸡翅，两个鸡腿，素菜您看着来点儿吧，小龙虾有吗？”峻川看着老板问。

　　“那必须有啊！”

　　“那就来两斤，再来两瓶冰镇青岛。”说着峻川又回头看欧江风，“你还想吃点什么？”

　　欧江风心想你都点完了我还点什么：“我想，我们可能吃不掉，而且我不喝啤酒。”

　　“哦……老板，那就一瓶只来一瓶啤酒，再来一瓶橙汁儿！”

　　“得嘞！~稍等会儿，菜马上上！”

　　菜还有一会儿，但酒和饮料却很快地上了上来。

　　啤酒是事先被开好的。峻川却是先拿起那瓶橙汁儿，拧开了瓶盖递到欧江风面前。

　　欧江风看着被递到自己跟前的料理好的果汁，一时间不知道这声谢该不该说出口。

　　我看起来这么手无缚鸡之力？

　　“……谢谢。”欧江风还是选择了神色平静地接过橙汁儿道谢。峻川手里空了才拿起桌上的青岛先对嘴啜了一口，“唔哇！~他妈真爽！~”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欧江风在一旁皱起了眉，峻川的余光随便一扫就看见了，他又喝了一口啤酒，问小顾问：“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喝了酒等会你怎么开车。”

　　“……不是有你吗？”

　　“…………嗯。”

　　峻川听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一脸狐疑地看着欧江风：“难不成你上次说有驾照是骗我的？”

　　欧江风没有回答，反问回去：“那你刚才点菜的时候为什么直接说要两瓶啤酒？”

　　“……”
　　峻川一脸被戳破了的一言难尽。

　　尴尬地挠挠鼻子，回不了话。马上就专注于喝酒上了，等菜上来之后，他两各吃各的，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酒喝了半瓶，橙汁儿却只动了三分之一。峻川戴着一次性手套剥着小龙虾状似无意地开口：“你驾照是学的C1吗？”

　　“……”

　　峻川觉得自己问的挺委婉的。刚点单的时候确实没想起来，其实大不了一起打个滴滴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但刚才欧江风的转折倒是让他很想知道他当时是不是骗了他。

　　等了会见小顾问根本没兴趣回答自己。

　　不自讨没趣了，低头继续吃着盘里还剩下的小龙虾和羊肉串。

　　等欧江风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吃完自己面前剥好的小龙虾，峻川发现队里这小顾问对吃的真的是有着令人发指的讲究。

　　挑食也就算了，在烧烤摊这种最讲究肆意吃喝的地方，也能慢条斯理地剥壳，还一剥好几只，在盆边碼好，拿筷子夹起来还要蘸一下盆里的汁儿再往嘴里送。

　　妈的一顿烧烤吃得跟吃法式蜗牛一样。

　　吃完小龙虾，欧江风就戴着手套拿起一串烤金针菇，用筷子拨到装菜的铁盆上将竹签抽出来放到一旁，期中抽空嘴里说了一句：“是C1。”

　　峻川看着自己一手啤酒瓶一手羊肉串：“……嗯。”好你说什么我都信。

　　两人终于吃完这顿夜宵，虽然大部分都是峻川吃的。欧江风吃到一半就说自己饱了不再吃，最后还是剩了两个鸡翅，，事先真没想到欧江风胃口这么小，鸡翅凉了峻川就觉得不好吃，放着又浪费，索性大手一挥叫老板拿个塑料袋打包。

　　峻川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抛给欧江风：“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小顾问。”

　　欧江风双手一把接住车钥匙，单边嘴角貌似狡邪地上挑了一下。但夜色太黑峻川没看见，只听见耳边不远处的一个声音说：“好。”

　　峻川闻言轻轻哼笑了一声。

　　他自觉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只喝了一瓶，这点量其实对峻川来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往旁边看，看到小顾问架势看似熟练地上了驾驶位，先是调试了一下座椅的位置，将钥匙插进钥匙口，按下按钮，挂挡，打方向盘……嗯，驾照确实是考了，还考的确实是C1。

　　峻川悬着的一颗心渐渐又平复下来，想着在路上眯一会儿，刚想抬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就突然听见旁边的小顾问说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哦对对。

　　峻川又伸手去拉安全带，突然身体往后一沉。

　　他吓得手里一松，安全带立马又弹了回去。

　　他顾不得那么多，看着窗外景色飞逝的异常速度，他惶恐地转头去看欧江风……这小顾问一脸严肃，眼神是峻川认识他这么多天以来见过的他的最专注的眼神。

　　峻川预感大事不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拉开安全带扣好，背部挺直完全贴在椅面上，左手手指勾着鸡翅袋子也和右手一起交叉置于胸前，脑子里飞速闪过阿门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果我有三天光明等一切祈使句，才慢慢转过头去看欧江风。

　　他道：“你，你别开这么么快……”

　　欧江风闻言还是那副严肃的神情：“快吗？我觉得还行。”说着还按了一个按钮将车窗降了下来。

　　现在峻川好像知道为什么这小顾问在自己安静开车的时候总是低头不语了，合着就是看不起自己的车速，他是觉得那样不爽！？

　　峻川一时间说不出话，他脑子里只有刚才那堆祈使句在快速闪过，再被疾风卷走。

　　“去你家去我家？”

　　“啊？”风太大，峻川乍一听见还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开不了车，连忙答道：“你家你家，我叫代驾！”

　　“好。”

　　随后峻川就看到欧江风笑了，真实的笑，没有一闪即逝。嘴巴抿着确实挑起了一个之前都没见过的高度，侧脸被路边一段一段的路灯照着，明暗间，峻川突然感觉有一股凉意沁透了脊骨。

　　果然，接下来，对道路的熟悉让欧江风简直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没有超速但就是让峻川享受到了飙车般的快感（不是，是濒死的绝望）。

　　欧江风一脚刹车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自己出租屋的楼下，挂挡，熄火。解开安全带之后，双手还是放回了方向盘上，静了两秒，说：“谢谢你今天让我开车。”

　　……不用谢以后不会了。

　　峻川愣怔地目视前方，察觉到那边的车门被开，看见欧江风在自己眼前绕过来，走到自己的窗边，峻川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他。

　　然后就看见欧江风弯下腰，眼里盈着笑意：“要等代驾过来，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

　　这是……小孩儿开心了要给糖吃的节奏吗？

　　“……好。”峻川咽了口口水，手伸过去把车钥匙拔了，就开门锁车跟着欧江风上楼。

　　峻川一边掏出手机给通讯录里留着的代驾联系方式打电话，一边跟在欧江风身后观察着这栋楼。

　　这居民楼看着有些年头了，只有六层，没有电梯，楼梯道逼仄得很，峻川这种体型比较结实的楼梯道也就刚刚好能容他正面通过，再胖一点就要侧一点身。

　　墙壁是黄色漆，年头太久墙皮有点斑驳，墙面颜色也不鲜亮，是那种泛土的黄色，但被一样明黄的灯照着竟然还觉得有点像是暖暖的黄色。

　　欧江风住在四楼，一楼三户，可见室内面积一定不大，果然进去了就看见欧江风的房子一目了然，客厅旁一道门应该就是卧室，厕所应该在卧室里，没看见。

　　厨房就在玄关旁，几乎没有和客厅隔断，就只有一面磨砂的玻璃门，看不太清里面，没餐桌，哦茶几应该就算是餐桌了，电视柜上放的居然不是电视而是满满的书。

　　“你坐沙发上等吧。”

　　欧江风说完就进了厨房，峻川听那声音应该是在坐壶烧水，又听到是他开了冰箱拿了什么。马上欧江风就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了。

　　“家里没有什么招待你的。您将就。”欧江风将一瓶水递给峻川，自己自觉地拧开了一瓶水喝了一口，走过来坐在峻川旁边，和他稍微隔了一点距离。

　　……

　　知道了，你可以拧开瓶盖的我知道，我他么现在知道了。

　　“……没事。”峻川也佯作无意地自己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欧江风没有说话，又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一本书又回到沙发上翻开看起来，峻川瞟了一眼，书名叫《乌合之众》。

　　这么尴尬也不是办法，代驾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峻川也不想说话会打扰到欧江风这一点了，

　　他觉得这间屋子的空气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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