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车子还在缓缓向前开着。

　　“接下来去哪一家？”
　　“哦，第二个报案人叫陈蓓，她说她儿子李融在三天前不见了。一起买菜一回头就没了。”
　　“走散了？”欧江风疑惑，“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掳走的？”

　　“嗯……据资料上说，经过现场监控的辨认，他是自己走的，之后隐入监控盲点，就再也没出现过。”峻川说完后车里都自然地静默下来。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们都觉得蹊跷，也不好多说。

　　真像。他们同时想。

　　李融的失踪手段和那个寄件的嫌疑犯想比，几乎一样。从容地走开，从容地消失。
　　欧江风正欲开口，峻川就像是知道他问什么似的：“身高对不上，不是他，但他是不是受害者，要拿了DNA才知道。”

　　“嗯……”欧江风未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转回去继续独自思考了。

　　车里渐渐地只剩下冷气在呼呼吹着的声音，峻川感觉身边人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没由来地觉得这样的静谧令他很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搔着痒，那小顾问的呼吸声跟小猫儿似的，又轻又柔。

　　让人想打破这种安静。

　　“你也不用想太多，是骡子是马验一下DNA到时候也就知道了。”
　　“……嗯。”

　　其实刚才欧江风刚才并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他在回忆这个案件的从头到尾。听见峻队长怕自己太陷入其中，还略有点诧异：“不是峻队长让我帮忙分析的吗？”

　　“咳，”峻川听这话的意思确实有点尴尬，敢情这小顾问已经可以开始呛我了。
　　“那办案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嘛，破案要紧，但也不要……额……”不要什么真的编不出来了，毕竟刚才只是不想让车里那么安静。

　　欧江风等了一会也没把峻队长的不要什么等出来，不禁侧头看向峻队长，却只看到他眉头皱了又松开，嘴唇抿了又抿，又急又无奈的样子，欧江风有点想笑。

　　“我明白了。”欧江风一句话化解了峻队长的尴尬。

　　峻川还想再找补一下，手机铃声却适时响起。

　　峻川只好又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伸到欧江风的面前，欧江风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向峻川，峻川等了半天没见身旁的人接住，就知道这小顾问又在发懵了，反问道：“开车怎么接手机？”

　　欧江风了然，随即要倾身过来：“你蓝牙在哪，我帮你……”

　　他这个举动可把峻川吓坏了，余光看见这小顾问一个起身就要压过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坐回去！”

　　欧江风的手伸到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动了。
　　峻队长严厉的语气确实把他给镇住了。

　　“你接就好了，没事。”峻川见人不动了，语气也瞬间软了不少，“我让你接。开免提就好了。”
　　“哦，”欧江风愣愣地把手收了回来，“好。”

　　所幸电话铃声一直没停，欧江风接通电话，按下免提键。
　　“喂。”是袁方恒的声音，“峻队。”
　　“嗯。什么事？”
　　“你们走访完了吗？”
　　“没，只走访了吴白一个，现在在往李融家里去。”
　　“不用去了，李融死了。第三个汪向行已经找到了。”
　　车里的空气滞了一瞬，峻川才问：“怎么死的？”

　　“推测是自杀，今天早上突然间出现在一凌大厦楼顶跳下去的，现场还有遗书。资料里说明过他生前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之前就怀疑可能是已经被高利贷追杀，遗书上据说写的也是关于忏悔这个。”

　　“案子转过来了吗？”

　　袁方恒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电话那边静了一下才继续：“案件初步已经定性为自杀，当地派出所没有发现其他疑点，所以……”

　　峻川知道他想说什么，自杀确实不归刑警大队管，没有其他疑点之前这案子只能就这样给当地派出所结了。

　　“好。我知道了。”说完峻川示意欧江风可以挂电话了，打着方向盘准备带欧江风去吃饭。

　　“你好，袁副队。”欧江风没有挂电话。
　　峻川闻言不禁扭头看了他一眼。

　　“啊？嗯。”队里顾问怎么会和队长在一起？
　　“请问汪向行是怎么回来的？”
　　“啊，他……说是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了，不想被打扰，什么通讯设备都关了。自驾去郊区玩了两天没钱了就回来了。”袁方恒也觉得这个人宛若一个智障。
　　“那他女朋友回来了吗？”欧江风又问。
　　“回来了。两个人一起回来的。”
　　“好的，谢谢。”

　　欧江风这才挂了电话，发现车子渐渐停在了一间饭店的门前。他起身想将峻队长的手机还回去，一抬头发现峻队长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峻队长，你的手机。”
　　“嗯。”峻川接过欧江风递过来的手机，还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看着他。
　　欧江风被盯的不自在，见峻川没有起身开门的迹象，问：“峻队长，停在这里是要去吃饭吗？”

　　“你刚才问汪向行的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

　　欧江风见还是被问，也就不搪塞了：“没，其实只是想知道一个人的失踪并且自己又回来了会是什么原因而已。”欧江风挠了一下耳朵，这代表尴尬的意思，“心理原因……我想知道，只是，我也没想到是私奔。”

　　峻川没想到心理学专业的顾问对于这些还有这么浓的好奇心，看来这个顾问真的是个学院派。怪不得对自己的项目那么上心，想必……

　　“你没谈过恋爱吧？”
　　“……啊？”欧江风显然没想到峻队长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恋爱经历，但这个答案却是让他有点不想回答。

　　见这小顾问渐渐憋红了脸，答案要出不出的样子就知道了，这肯定还是个雏儿。
　　不知怎么，峻川心里还有点小高兴：“没事，以后哥帮你介绍！”
　　“……不，不用了，我们去吃饭吧。”欧江风一把打开车门逃了出去，这种事他一直没想过，一是很喜欢自己正学的专业，只想好好搞研究，二来，
　　他不需要那什么狗屁爱情。

　　看着博士生小顾问落荒而逃，峻川趴在方向盘上“哈哈”地笑出了声，笑够了才出去锁好车，朝饭店大门走过去。走近又看见门口那小顾问站在门前等着自己，不禁心一软，看他脸色已经不红了，又是那样的冷白，又没忍住调笑了一句：“站在这干嘛？当门童啊？我车都停过了。”
　　见欧江风脸色真的又微微红了起来，他才揽着欧江风的肩膀，拉着人进去：“行了，这点事儿，我都懂，以后哥罩着你。”

　　“不用，”欧江风就感受着刚顺好的喉咙又有堵住的趋势，“真的不用了。”峻队长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只感觉峻队长掌心好烫，不舒服，想掸走。
　　两人在大堂找了个比较僻静的散座，靠近大堂角落的空调，风却不是正对着这张桌子上吹，余风扫过，让人觉得凉得刚刚好。

　　很快就有服务员拿着菜单上前，峻川接过也不问欧江风了，啪啪啪点了几样菜就合上菜单让服务员走了。

　　欧江风发现他今天点的菜里又有一道龙虾，看来峻队长也喜欢吃龙虾。
　　上次吃龙虾是欧江风第一次吃龙虾，虽然盖了蒜泥，但那个虾肉浸了蒜泥的味儿吃起来确实不赖，这次又能跟着峻川吃欧江风觉得挺高兴的。

　　其实峻川就是在上次看见小顾问在蒜蓉蒸龙虾的这道菜上下筷了很多次，估摸着他应该是喜欢吃的，这次点的几个菜也都尽量避免了上次被欧玖风剔出去的材料，但是一些葱姜蒜什么调味的就还是让他自己挑吧。

　　给他惯的。

　　刑侦支队大队长峻川浑然不知自己这样简直就像在养猫一样。

　　吃完他们两就回了警局，今天欧玖风一天没课，丘老师的课今天是他自己上。没有抓到嫌疑犯欧玖风也就没什么事做，准备还是回去看卷宗，谁知道峻队长将自己带去了他的办公室。

　　欧玖风转身将门关好：“请问峻队长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尽快抓到人，所以想和你一起，”峻川坐在了自己那张老板椅上，这个角度使他略微仰视着欧江风，“探索出一点新思路。”

　　“好的。”

　　欧江风在办公桌这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心里已经有点想法。

　　“你说过，当进行不下去时，就从头开始再捋一遍，寻找其他突破口。现在，我说，你听。我们一起捋。”说完之后峻川就觉得闷热，转头开了空调，又解开了Polo衫上的两个纽扣。
　　欧江风颔首，表示在听。

　　“这个月的6号我们收到从青俞大学寄来的一条烤焦了的手臂，结合你当时给的分析，我们发现，嫌疑犯是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5号晚上十一点三十二分利用青俞大学站点内的电脑打印了快递单后并删除相关信息，使6号当时我们去查没有查到，是老王后来才查出来，但站点内监控是在前一天晚十一点和早上六点属于自动关闭状态，虽然防盗系统是最先进的，而且站点外监控是二十四小时开启，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5号只入不出和6号只出不进的人。”

　　青俞市警局不伫立在闹市区，周围更多的只是普通居民户，门口各家商铺都是各个小老百姓在为了生活富足而在勤勤恳恳地生活，或许有不甘，或许有伤痛，但在条理清晰，规则森严的法治社会下，因为害怕被惩罚还是在循规蹈矩地活着，追寻着规则下的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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