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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四十六)墨笔写,骤雨歇,一曲□□,此意与君绝【蒨儿,告诉叔父,你想要的是甚么】
两月后。腊冬。
三吴战事休止。大胜。
陈蒨抖了抖斗篷,缓缓褪下大鼈,伸手拍去上面的雪渍。
仆射见是陈蒨,脸上倏然挂上笑意,“啊,是临川王殿下!”
陈蒨点了点头,顺手将斗篷扔给仆射。
“叔父可是有会客?”
仆射尴尬一笑,低眉回道,“是文虚侯殿下。”
陈蒨一怔,“叔父近来身体如何了?”
“殿下挂记。圣上仍是有些许不适。”
仆射苦着脸续道,“前些日子听说桂林,泰安,广州民乱,都气得咳血!”
陈蒨双眼逐渐积聚冷意,“有劳总管通传,蒨求见叔父。”
仆射点点头,随即唤来一小黄门,使其进去通传。
不几刻,小黄门碎着步子而来,“临川王殿下,圣上有请。”
陈蒨颔首,伸臂一挥,“请引路。”
“殿下随老奴来。”
陈霸先本来正与陈顼商议着机要,闻陈蒨来,便着其上前。
“父王!您要好好休息,不如,今日便议到这里。”
“愚儿,休得他言!”陈霸先喝住陈顼,
转眼却见陈蒨依旧保持着进来的姿态,低眉顺目,似陷入死寂,身形未动。
陈顼瘪了瘪嘴,退作一旁。
“蒨儿此番前来,是为战事休止之事罢?”
“叔父明鉴,吴兴战事,损兵折将者众,然众将不懈于战事,忠勇可嘉。”
陈霸先点了点头,“那依蒨儿之意,该如何论功行赏?”
“开府仪同三司徐度、益州地州使余孝倾、中将军侯瑱等智虑忠纯,肃竭驽钝,实当重赏!”
陈霸先闻此,吸了一口气,回头侧目看了陈顼一眼,“顼儿下去吧,朕要与你二哥商谈要事。”
“父王!”
“退下!”
“是。”陈顼咬了咬牙,狠狠剜了陈蒨一眼,忿忿而去。
“蒨儿,你来。”
陈蒨抬首,疑惑地望向陈霸先。
“上前一步。”说着,陈霸先费力地撑着床榻,缓缓立坐。
陈蒨见状,快步上前扶住陈霸先,扯过一个软枕置于陈霸先腰背处,使其靠着。
“蒨儿,告诉叔父,你想要的是甚么?”
陈蒨抿了抿嘴,“叔父言笑,为了叔父,蒨别无他求,只愿为叔父建功立业,守住叔父的江山。”
陈霸先右眼皮跳了三跳,他扯出一丝笑,“蒨儿之心,果然忠诚。”
他果然是治不住这头狼了吗?
陈霸先不甘心。
“犹记得当初尔父早逝,汝甚是可怜,朕不愿见兄长之遗孤飘零无靠,故而,”
陈霸先顿了顿,悄然瞥了眼陈蒨的脸色,他想要以此打动陈蒨,望其念及旧情,然而,
当然是徒然。
陈蒨狠吸一口气,双手拳头紧握。
“只是可惜了,你母性烈,竟想要追随你父而去,哎!”
“够了!”陈蒨终是忍不住,暴喝一句。
陈霸先始料未及,陈蒨居然敢这样,“蒨—”
话尚还衔在口中,陈霸先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卡住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若非你这老东西,父亲母亲恐怕尚在人世,逍遥百年!”
“蒨、蒨—”陈霸先伸出双手紧拽着陈蒨的手腕,想要挣脱桎梏。
“这些年你也活得够了罢!”言毕,陈蒨双手一着力,陈霸先双手无力垂下。
陈蒨甩了甩手,从容走出大殿,一脸失神之色,“来人!”
“殿下?”
陈顼见陈蒨出来,便上前嘲讽道,“二哥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
陈蒨却浑似未闻陈顼之言,双目讷讷道,“叔父,驾崩了。”
“叮—”陈顼骤觉双耳一嗡,心口那一根线倏然断裂,
“混蛋!你说甚麽!”
“叔父驾崩了!”
陈顼激动非常,不由上前一把拽住陈蒨的衣领,“胡说!父王好好的!如何会暴毙!”
“来人!”仆射听到陈蒨之言,犹豫着上前,“殿下?”
“叔父暴毙,本王悲恸万分,而文虚侯身为人子,更是悲痛,派人护送他归府,命人好生看养!”
“混蛋!是你!一定是你!”陈顼怒不可遏。
“人都死绝了吗!还不上来拉开!”
小黄门见势不对,着几个护卫上前,讲纠缠的陈顼拉开。
见陈顼一路咆哮着被带走,陈蒨握了握右手手腕,上面是一道紫红的淤青,
“好重的手。”喃喃着,陈蒨唇角微弯。
“殿、殿下,圣上薨毙,可留有遗诏?”
“遗诏?自然有。依你看,叔父已故,接下来该如何?”
仆射抖着腿肚子,“但凭临川王殿下做主。”
相当上道的奴仆。
陈蒨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着人去准备,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宣读圣意。”
“逮逢不意,先圣骤崩,国之先兆,举国哀悼。朕,虽嗣子有二,然,长者鄙陋,不堪重负相托;
幼子虽有大才,然则此时尚且年幼,主少国贻,故,国之重任实难相托。
幸得朕之长兄陈氏道谭尚有一子,此子虽为从子,然则亦是我陈氏血脉,且智虑忠勇不亚于其从兄弟,
朕有意于蒨,愿托国运相与,传位于斯,万望汝莫忝辜朕意,倾覆祖业,特此,止意!”
陈蒨听着鸿鹄寺宣旨,神色甚为恭敬,跪趴在地上,
“臣惶恐,臣,见识粗鄙,怎能当此大任?”
陆昉上前拱手道,“殿下谦逊甚耳。殿下建功卓越,堪当此大任!”
“临川王殿下当此大任实至名归!”袁不谓上前道。
周文育拱手上前,“临川王殿下文治武功皆是举世无双,实乃帝位不二人选!”
陈蒨摇了摇头,“有长兄在前,有嫡弟在后,蒨乃叔父从子,如此这般,岂非僭越?”
“若这般说,殿下之父乃始兴昭烈王,是先帝之兄,岂不是更加合乎大礼?”
侯瑱上前,不缓不急地道出真知灼见。
“如此,蒨若仍是推辞,倒显得矫情了。”
陈蒨稽首一拜,旋即缓缓起身,望着众人。
齐云卓退作一旁,捋须并不言语,好似此景早在意料之中。
想到陈顼尚在禁足之中,陈蒨抿了抿嘴,不赶尽杀绝也好。
“既然先帝骤逝,这百官以及平定战事的吴兴子弟总该论功行赏一番才好。”
陆昉拱手言道。
周文育侧首,“韩大人尚在会稽,沌口,晋安事宜当是不遑多虑。”
陈蒨负手,浑似未闻朝议,他举步缓缓走上台阶,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龙椅,
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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