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

　　林缈回到院子里，看见小琴和翠环她们在一起逗大帅玩。但她总觉得小琴温柔的表情下藏着沉沉心事，该不会自己昨晚故意将小琴支开被她察觉了？
　　看见林缈回来，翠环她们便将大帅还给她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亭子里转眼便只剩林缈和小琴。哦，还有大帅。
　　“怎么了？”林缈一边逗狗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小琴，实际上心里一直在紧张地编着说辞，要怎么和小琴解释自己昨晚的行为。
　　身边只有林缈时小琴便不再装着平和的表象了，她下意识放松表情管理的后果就是林缈更紧张了。林缈拉过小琴放在石桌上的手，“到底怎么了？不管什么你都可以和我说。”
　　“缈缈”小琴把脸埋进林缈的手里，“杨公子要走了。”
　　不是自己的问题啊，林缈松了口气“走就让他走呗。”忽然她意识到一点不对劲“杨晋要走？！那，小琴你要跟着他吗？”问这话时林缈有点儿小心翼翼地贴近小琴问，虽然小琴仍然趴着看不见她这一举动。
　　小琴没回答，但林缈从顺着她指缝流下来的眼泪里知道了答案。她忽然有些不忍心。
　　“其实，小琴，你又不能陪我一辈子的。总是要嫁人的嘛，你要是，要是想跟杨晋走就走吧。”不行，自己还是舍不得“不是，杨晋他为什么要走？他就不能留下来吗？”
　　小琴终于把脸从林缈手里抬起来了，林缈马上把早就准备好的手帕递给小琴。
　　小琴一边擦着泪一边回答林缈“杨公子说他在外面游历了这么多年有些累了，倦鸟总该归巢的，他要回家乡当一名手艺人守着不再离开。”
　　这，好像真的没有理由要求杨晋留下来。家乡，现在对林缈来说是触不可及的，所以她不能挡着杨晋回到家乡，但是，更不能挡着小琴追求自己的幸福。
　　“如果小琴你是担心你的奴籍，有我呢。那只是一张纸而已，你不要让它束缚你的生活，你是自由的，小琴。母亲那边我会去说的，你，你不走行不行啊？我不想跟你分开！”
　　虽然仍然没有办法从杨公子要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但小琴也不舍得和林缈分开，心情逐渐在林缈挽留的话中转好，她安抚地拍了拍林缈的手，温柔道“小琴不会离开的，会一直陪着缈缈。无关奴籍。”
　　一直以来小琴都在自己身边，差点就忘了没有什么人能够一直陪着自己，每个人最后都要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就能让小琴做出这么真挚的承诺，这样就够了，不能再自私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小琴，你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只是分隔两地，还是可以见面的。但是杨晋要是对你不好，以后我们俩就一起过好了。对了，杨晋家乡是哪里啊？”
　　小琴摇了摇头，“在蜀地汉中府一带。但是，缈缈，我不会跟着杨公子走的。不仅仅是因为你。”小琴低下头，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杨公子根本没有说会带我走的话。他只是告知小琴一声要离开了而已。”
　　‘噌’的一声林缈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却被小琴拉住了。
　　“缈缈！你不要去找杨公子，他没有错。”小琴声泪俱下地挽留林缈。
　　“好，他没有错，我知道了，小琴你先放开我。”小琴闻声放开了林缈的袖子，却只有微风带来林缈的余音“我不会冲动，我只是去问问。就问问。”
　　在林缈心里杨晋这一举动是无法理解的，不，好像她从没理解过杨晋的想法。无论是那天晚上跟在自己身后奚落自己，还是现在明明互相喜欢却要分开。告知小琴要离开？要自己一个人离开？林缈迷惑了，你杨晋不是喜欢小琴吗，还是这喜欢一开始就是假的？总之，她要去问问，她要给小琴一个交代。
　　杨晋一直在等着林缈，他知道林缈一定会来。
　　早在一开始杨晋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知道林缈的想法，猜到下一步林缈会怎么做，现在却明白了。如果说小琴的单纯是一面明镜，那么林缈便是一泓清泉。同样可以反映世间一切事物，但你无法看透镜子下有什么，却能将清泉深处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可惜，自己浸染在社会中太久，一双眼可以察人观物，心却盲了，误将清泉看作浑浊的水潭。
　　杨晋摩挲着手上打磨精致的木偶，这是早就答应林缈的，却一直没做，不是没时间，做这个木偶总共也就花去了自己一晚上的时间，也让自己想清了许多事，但是，太迟了。就像这个木偶，也许林缈都不记得曾经拜托过自己。
　　所以，自己有什么脸面带走小琴。朝夕陪伴在林缈身边的小琴，只和自己认识了短短几个月，没有办法开口，没有办法狠心让小琴离开林缈，这是自己欠她的。
　　林缈在去往杨晋住处的路上看见了他，他就坐在草坪上的石桌旁，原本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看见林缈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平静地和杨晋对视，平静地走了过去，平静地坐下，平静地开口。
　　“你喜欢小琴么？”
　　杨晋重重地点了下头，彷佛再说‘这个毋庸置疑。’
　　“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没有回答林缈的问题，杨晋把木偶放在林缈面前“这是我一直欠你的。走之前想给你。”
　　林缈把木偶拿起来翻看着“和小琴她们的一样也会动么？”这个木偶看起来比林缈当初想象的还好。
　　“会。”
　　听到肯定的回答，林缈抬起头看向杨晋，轻笑了一声“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难不成杨晋你是抖M吗？”停了一会儿，林缈把木偶放了回去。
　　“杨晋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好，有时候又觉得你坏透了。就像这次，你想回去当个手艺人守在家乡，能有这种理念的没几个人。可你却又把小琴抛下，想自己一个人离开。如果你早就这么想为什么要给小琴希望呢？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杨晋。”
　　看着杨晋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林缈就没办法再保持平静。
　　“你说话啊！你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说话小琴就能够不伤心了吗？你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杨晋把木偶拿过来启动机关，看着它在桌上走着。不时地动一下让它转个方向，以免掉到桌子下面。
　　“我从小就只和娘亲一个人生活，为了将我养大娘亲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我十三岁的时候娘生病去世了，那时她才三十岁看着却像五十岁的老姝，而且累出一身病。你是不是以为那之后我会奋发图强？没有，我扔下了只读了几年的书本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
　　杨晋视线离开木偶移到林缈身上“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说完他又低下头，苦笑道“好像早就让你失望了。”
　　“其实你真正欣赏的是我向你描述的那种生活吧。但是你只看到了好的一面，林缈。我十三岁的时候也以为外面的生活会很好，但是娘亲留下来的钱花完了之后就只剩下苦了。”
　　“杨晋，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不只能看到好的一面，也知道人要是离开钱是万万过不下去的。但是你能把生活中的苦描述成乐，这种心态才是我觉得了不起的地方。我是向往那种生活，但我也能吃苦。”
　　“没有一个女子能吃得了这种苦。”“我能！”“在这个社会！”“我，我，……”
　　“你不要偏开话题，杨晋。小琴，小琴怎么办？”
　　杨晋又低下头扒拉着那个木偶，不说话。
　　林缈一把夺过来“这是我的，不让你玩儿！”
　　杨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像是有什么目的达成了一样。
　　“你笑什么！杨晋，你要是再不回答我我就放晓涵了！”杨晋还是不停地笑。
　　“放我什么？”温晓涵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刚回府连口水都还没喝就被小琴给撵过来了，结果我看你们挺好的么。”
　　“这位姑娘你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哦，这是肝火旺盛的表现，你看我，心平气和，就只讲道理，不然你能看到他还好好地坐这儿？”林缈指着杨晋。
　　温晓涵给了林缈一个眼神——你有点儿飘啊。
　　林缈微笑——不敢不敢，你给的底气。
　　温晓涵在林缈旁边坐下“知道我为什么肝火旺盛吗？”
　　林缈心说该不会是被我气的吧，但是温晓涵怎么可能听懂那句‘关门放狗’的暗语呢。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给我倒水！”
　　“哦，哦哦哦。我马上就去。”林缈被温晓涵凶得委屈巴巴地站起来去找水。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一个下人都没有。总不能去别人屋里，林缈只好往厨房快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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