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

　　也就是那么迟疑了一会会，红郎君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今天没有戴面具，美丽的脸庞，眼角已经开始有了纹路，嘴角的肌肉也开始有了些微的松弛，而他的脸似乎也比平时显得更白一些。他是潜山宗最好看的人，身上没有纹路，也没有鳞片，连两颗牙齿也只比一般人稍微尖了那么一点点，并不突兀，还让他的笑容更添加了一点少年人的天真和说不出来的那种魅惑感。

　　他走到了熟悉的那个黄袍老人身边，就像是肌肉记忆一般，习惯性走到了他的右侧，圣人虽然年纪大了，有一点佝偻，然后仍然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他此刻踮起一点点脚，圣人微微低头，刚好就够到了布带的位置。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场景和以前在大明宫里，为圣人梳头的时刻好像！

　　布带从老人的脸上解了下来，似乎是为了适应光线，老人依然还是闭着眼睛，只是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地颤动。他的眉毛和头发一样已经花白了。脸上也有了老年人特有的斑斑点点。高挺的鼻梁，还带着那么一点异族的味道。他缓缓睁开双眼，一双深邃地，眸子并不纯黑的眼睛睁开，沉静又锐利地看向了红郎君，很快就微微带着笑意微微眯了起来。

　　“红郎，果真是你，见到你没事，寡人很高兴。”圣人看着红郎君笑着说。他飞速地看了一下大殿内的情况，眼前的一切，让他心内大骇。原先以为红郎只是勾结了有些道行的外族，却没想到这个外族外到连人都不是。宝座上坐的那是什么？一条蛇！刚刚从哪个方位传来的声音难道是蛇发出的？

　　红郎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知道圣人这句话多少掺着点假意，根据圣人的性格，他必定在为自己争取时间。然而这话里多少有那么几分真情，而这真情在此刻让他有点心虚。他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小时候他曾经设想过这一天，假如圣人问他，“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那自己就可以恶声恶气还带着几分邪魅狂狷说：“想不到吧，李龙基，都是你自己造下的业！终于轮到自己吃哭果了吧，好吃吗？”然而这个小老头，第一句话是说见到自己没事很高兴。

　　“宗主，你带着他去升龙台，让那些人退开。”宝座上的小蛇继续说。说完这些似乎有些疲惫，一双眼睛往黄袍老人看了过去，就像在看一只马上要到手的猎物。

　　红郎君点了点头。往前走去。白眉和黑眉带着黄袍老人随后跟上。

　　升龙台就是靠近山顶一块凸出的巨崖，就像这座山风伸出了一条舌头，上面可以站五六个人。上面山风很大，一般人都不会站到上面。朝云暮雨，云层升降，会让人产生要飞走的错觉。青城山植被茂盛，崖璧四周还有些树木生长，苍苔点点，也不引人注目，对于修习者来说倒是个好地方。

　　今天，升龙台上风刮得特别大，云层也显得格外厚实。
　　李玄和蜀地的守军们刚交接完消息，因为记挂着青城山的大阵，把小分队留在那里，处理最近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各种奇怪的蛇和人，自己则急急地往青城山赶。。最近风太大了，御风行顺风时固然更快了，逆风时，前行却比往常更累，回程的时候，他还是用了化鹤术，给自己配了个座驾。

　　已经到了青城山的附近，李玄突然瞄见红色黄色两道光晃过，他忙稳住鹤，原地停留往那边一看，却是不仅仅红黄两色，而是有四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前面，背对着自己这侧，仿佛站在云层上。
　　李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时，云层聚拢，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驾着鹤悄悄跟了上去，不敢跟得太近，在那几个人消失的地方，先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先藏住自己的身形。
　　“幸好今天没有穿白，”李玄暗想，看了看身上墨绿一声劲装。此刻云层太厚，他看不清那几个人，但要是他们说话，应该是可以听到。

　　没过多久，李玄听到里面声音传来，“宗主，升龙台已经到了，我们接下来干嘛？”原来这个地方叫升龙台。这个腾云驾雾的气势，倒也是很对得起这个名字。
　　“你们看住他就好，一会我自有主张。”说话的大概是那个宗主，李玄听着这个声音倒是像在哪里听过。
　　“红郎，你往里面站站，我怕你掉下去。”听到这个声音，李玄的头发都差点炸起来。他再没想到可以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是“圣人”！圣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那红郎就是梨园的红郎君了。李玄稳住自己的心神。没想到刚才那么一瞥，居然能瞥出这样的后果。李玄迅速掏出刚收起来的纸鹤，放入神识，驱动它快速飞去找贺仙人传信！

　　升龙台上的红郎君此刻脸色并不好看，嘴上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很不符合他人设但他心里已经想了很多回的话，“没用的，李龙基，别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会心软。”说完，他又点点头，用比刚才坚定的语气又说了一句：“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种下的果！你应得的！”
　　圣人的手臂被白眉和黑眉抓着，神情倒一点都不下一个阶下囚，听了红郎君这样的说话，倒也不生气，仍然用刚刚温柔的语气说，“红郎，我不明白。我一向……”
　　“别再叫我红郎！我叫野利万斋！”红郎君打断了圣人的话，说完以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他忍不住去看圣人现在什么表情，会不会震怒。却见圣人脸上也出现被吓到的表情，然后是迷茫，似乎是在回想他刚刚说了什么，仅仅几息，圣人便恢复了平静，盯着他又说：”原来你是赤水城野利家的小子，难为你了。”

　　云层之外李玄听到红郎君说自己叫野利万斋的时候，心思已经百转，不会这么巧吧，姓野利不会是和赤水城野利王朝有关系吧，就听圣人也下了一锤。李玄赶紧从怀中又掏出只纸鹤，把最新消息传给贺仙人，这还得通知下官府，赤水城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这个升龙台，还真是，上面站着的不仅有个大魏的真龙天子，还有个曾经赤水城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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