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的勇者养成计划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住了口，死寂。
　　整个榕树柃就像被暂停了时间一般，场面突兀地陷入了安静。

　　然而人群目光中心的亚瑟如同置身事外，只神色自若地看了墨菲一眼，似是让她不要太担心。

　　墨菲并不想领情。暴躁如她，没有直接冲上前揪住亚瑟的领口，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冒险，就是她最后的善良。

　　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搞错了，勇者哪里是不按套路走，这家伙根本……

　　“很有可能你是在拿雨水骗人，”柃主应对自如，他语气如常，言语中带着轻蔑，“无聊的小把戏。”

　　“但我今日才到达此地，”言下之意，以前对这里一无所知，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搜集如此大量的雨水，“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是否证明柃主阁下对此并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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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等高超的阴阳怪气技术，也不知道到底学的谁。
　　但墨菲能稍微安下心来，听起来柃主有些心虚，这是好事。

　　“并无此事，年轻人，是你确实无法证明这里的水源自榕树柃。”

　　“难道阁下的意思是……休斯先生伙同我做出了欺骗之举吗？”黑心勇者将矛头转向休斯。作为村长和守护一族的传人，休斯在榕树柃自然地位超然，也是当前情况的最好证人。
　　而休斯对柃主是存在反抗之心的，亚瑟发现后便毫不客气地利用了这一点。

　　身为榕树柃的一员，休斯确实应该自己站出来。可墨菲并不认为，亚瑟只凭短短的一番谈话，就能改变他对柃主根深蒂固的恐惧。

　　“他未必知情，这是其一，”柃主果然将所有人的心理把控得一清二楚，“其二，对于休斯来说，你或许不过是个一意孤行的愚蠢外来人，他并没有阻止你的义务——你说呢，休斯。”

　　表象的开脱。
　　实质的警告。

　　“现在话都被你说尽了，你怎么这么能耐呢，”墨菲早就不耐烦了，她强行插入话题，“亚瑟出事，就是咎由自取；亚瑟无事，则是动了手脚。横竖都是你有理，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墨菲看似急躁，其实她这样做自有考量。
　　被柃主突然点名，当然会带来心理压力。墨菲眼见着休斯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额角也流下了几滴冷汗。

　　要糟，这是墨菲的第一反应。
　　如果可以，墨菲真想用魔王的威严点一点柃主的大名。

　　现在，休斯的立场至关重要。

　　“我确实不了解这个少年，谁会了解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老狐狸休斯及时地与勇者撇清了干系。

　　就在墨菲准备生气的时候，休斯继续说到：
　　“但我可以证明的是，这里的水绝对没有经外人之手，也绝对来自榕树柃的河流，”这个一直以来在墨菲眼中等同于“怂”的中年男人，此时笃定且庄重地说到，“我可以赌上家族的荣耀。”

　　成了！魔王感到一丝欣慰。

　　亚瑟似乎也松了口气：“所以事实如何，只需要等到第六日，自见分晓。”

　　“我倒希望里面的水是假的，”柃主的语气突然变得惋惜，他不无遗憾地说到：“至少不会有个傲慢的年轻人因此丧命。”

　　好一朵盛世白莲，墨菲嗤之以鼻。白莲花我见得多了，你算老几。
　　为了避免柃主有耍花招的可能，魔王提出了建议：“不过不能排除有人会暗中作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勇者先离开榕树柃，第六日再返回。这样已经足够证明这里的水没问题，”魔王看了一眼柃主，暗戳戳地内涵，“同时也可以让图谋不轨的人无法下手。”

　　“要是他不回来了呢？”可惜墨菲失算了，柃主冷笑着反问，“他一走了之，反而让榕树柃的可怜人陷入了可怕的幻想。说白了，一个今天才来的家伙，就做出这种过激的行为，很反常不是吗。”

　　墨菲发觉自己疏忽了这点，暗叫不妙。她深信亚瑟的为人，可其他人并不了解他。哪怕自己现在说出她会作为人质留下来，这些偏激的家伙怕也是不会相信。

　　柃主短暂地沉默着，这时候人群里也如他所愿。传来了质疑的声音。听着这些让他安心的声音，柃主又开口了：“谁知道‘宿命之子’究竟怀有怎样的目的，”他上前几步，和勇者、村民都离得更近，“也许勇者阁下就是抱着摧毁榕树柃的心思而来呢？”
　　长久以来，这里的人惯于听从柃主的命令，柃主带着煽动性质的话，比咒言还要恐怖。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能让他离开！”不知道谁吼了这么一声。
　　“对！不行！”越来越多的附和的声音。

　　这些人大吼着，似乎亚瑟才是造成榕树柃灾祸的元凶。甚至有人扔出一枚石子，扔向亚瑟。

　　亚瑟稍一欠身，就躲过了这次可笑的袭击，然后他神情冷淡地看向偷袭者。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但身上不怒自威的气质却让人加倍心虚。

　　那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被勇者一看，就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勇者收回视线，眼神中既无愤怒，也无悲悯。
　　毫无感情。

　　但墨菲可忍不了！这可是她的便宜徒弟，怎么能被一群刁民，尤其还是一个熊孩子欺负！不可饶恕！
　　熊孩子，才更需要爱的教育。

　　现在打小孩子太过明显，恐怕更会火上浇油。可这怎么能难倒魔王。墨菲悄悄在心中计算好路线，偷偷弹出一枚石子。石子在树干上来来回回反弹了四次，最后准确无误地打在了熊孩子头上。从方向上来看，这该是柃主扔出来的东西。

　　于是小孩子先是呆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脑袋上突然冒起来的大包。然后他用手指指向柃主，开始号啕大哭。
　　孩子的母亲赶紧把他的手按下来，一边小声责骂他，一边安慰着。

　　墨菲：谢谢，有被爽到。

　　但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坏人不被责备，好人却要遭受谴责呢？

　　为什么这些人都不知道把怒火撒向柃主，而是欺负一个明显在帮助他们的外来人呢。

　　“年轻人，还是放下自满的心理，留在榕树柃吧，”柃主就像一个睿智的导师一样循循善诱，“你还如此年轻，看起来也很优秀，我不希望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你留下来，我保证这里的人不会为难你。”听起来，柃主说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

　　不过亚瑟对此置若罔闻，“为了公允起见，希望柃主阁下和休斯先生各派出三个人。从明天开始，五日之内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证明我期间确实没有饮用这里的水源。”

　　“看来你确实无可救药了，真是可惜。”似乎笃定了亚瑟会自讨苦吃，柃主的脸上满是遗憾。

　　一直观察柃主反应的墨菲，此时也拿不准，亚瑟是真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

　　“我要提醒一下，柃主阁下，”勇者也前进了几步，现在他只能仰视柃主，气势上却完全没有被其压制，“如果五天后我没有死，就说明你是在撒谎；而五天内我如果受到其他攻击，也说明你在撒谎。”
　　他断绝了一切柃主做小动作的可能。

　　“放心，因为根本没必要。”柃主不以为然。
　　“对了，食物也是需要水做成的。所以不仅是水源，食物也要停止，”柃主说完诡异一笑，“五天而已，不会坚持不下去吧？勇者大人？”

　　这笑，让人无端联想起黑暗潮湿地带生长的虫子，带着阴森森的恐怖。

　　*

　　人群逐渐散去，墨菲他们的船早就被扣下了，榕树柃通往外界的道路也被封死。现在是出不去了。
　　柃主和休斯此时正在商量，明日要派出哪些人看守勇者。反正有休斯，墨菲相信亚瑟不会在这方面吃亏。或者他提出这点，才是对自己的最好保护。

　　所以现在……墨菲摩拳擦掌，终于有机会收拾亚瑟了。

　　“喂，小子，”墨菲的语气很是生硬。她在生气，生勇者的气，“你可以采用更好的方法吧，为什么要这样。”她揪着亚瑟的衣领，恶狠狠地把人扯到和她同一个水平线上。墨菲比亚瑟矮上一截，勇者只能费力地弯下腰。

　　“是啊，确实有更好的，然后所有人都可能会把我当成‘英雄’或者‘救世主’，”勇者试图直起身来，未果，墨菲就是不撒手。他倒也不反抗，继续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但我不想这样。现在就算解决了问题，村民也不会觉得我有多了不起，不是很好吗。”

　　什么叫就算解决了问题？墨菲这下真的看清楚了，何止是不想当英雄，这家伙压根就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的！

　　“你给我靠谱一点啊！”墨菲揪着亚瑟的衣领凶狠地摇晃着，勇者的领口被她扯开了一大截。

　　“喂……”这时候，亚瑟才终于制止了她。然后不动声色地整理好了衣服。
　　“你是在担心我吗？”亚瑟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像开玩笑一样问出这种话。

　　这家伙……墨菲觉得更生气了：“是啊毕竟同行了这么久，”魔王开始阴阳怪气、伤人于无形，“我这么善良，哪怕身边是条狗也会有感情。”
　　这家伙是不是情商有点问题！

　　墨菲说完，就不无得意地看向亚瑟，等着看对方难堪的表情。但这时候她才发现，勇者虽然是以玩笑的语气在问她，眼神中却满是认真。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眼睛顿时黯淡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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