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馋你的血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优秀的人，总不缺乏追求者。

　　金鳞记得跟在陈知舟身边的那些日子，就是在给他挡桃花，集万千嫉妒于一身。她见过温柔理智、默默在身后守护的，也见过热血疯狂、梦想着想和爱豆一双一世的，但是相较于后者，金鳞最害怕前者。

　　路姐年轻时候在舞厅站过台，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成了辣妈退居二线后，依旧风采不减，毒舌且贱。她说，不会叫的狗防不住，一旦疯起来就是要咬死人的。

　　这句话金鳞深有体会。

　　她曾就把金鳞比作一只不会叫的狗，平哥被她喜欢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当她渐渐猜到雅克是想做什么的时候，她脑海中快速涌起一些早已经被遗忘的记忆。

　　雅克是谁？不就是跟她一样默默喜欢着雪伦，最后身心都变态了的可怜人么？

　　尤记得当年金鳞在平哥如何献出菊花这件事上，表现得义无反顾，不分轻重，就连她绝对惹不起的陈知舟都敢撸。

　　如果不是平哥做到一半晕了过去，如果不是陈知舟冲破了束缚，金鳞绝对是能看一场男男爆菊的现场版的，顺带指导一下没经验的平哥。

　　形容她是一只不会叫的疯狗其实也没错。

　　金鳞最后想表达什么呢……她只想说，雅克这丫的百分百疯了，为了帮雪伦退化，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啊！！！

　　他傻吗？玛丽知道他抓了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陈知舟一定会查到他头上去。所以他是傻了吗？荒郊野外，连个干净的地方都没有，就看出来他是有多随便了。他根本没想如果她挂了之后他的下场。是他傻吗？破绽百出，是因为这丫被雪伦选择了皮埃尔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啊！

　　退化这么大的事，就在地上用树枝随便画个法阵么，法国人的精致呢浪漫呢，骗鬼的吧！就连那个新鲜的心脏，都是顺手摘的哪个倒霉鬼的吧！啊！

　　哥，你发疯归疯狂，不要扯上她啊！退化仪式百分百致死，说的就是需要用到的祭品啊！艹，金鳞还不想被放干血慢慢折磨死啊！还有，她现在身上带着人命啊，谁先死，她都不能死啊！

　　卧槽！

　　雅克朝她嫣然一笑，在夜色中嘴角的弧度都带着无声的变态和疯癫啊！啊，真是疯了！

　　“雅克雅克！哥！你听我说，你这样做，失败率很高的，雪伦现在还没死透，你去救她还有希望啊，什么重伤能治不好，别跟我耗着了……”

　　卧槽！金鳞自己在说什么，这变态本来就是在破罐破摔了，雪伦如果不是自愿的谁还能逼着她，她赶紧换词：“不是啊，就算雪伦醒来，知道你做了什么，她是不会原谅你的……”

　　雅克呵呵笑起来。卧槽，这变态不想跟她说话了啊！

　　影子团！影子团！卧槽，这整个影子团难道都这么不听雪伦话的吗？明明都是这么忠诚的狗！

　　不久，雅克就画好了一个繁复的法阵，将血布包住的心脏丢到法阵中心，接着走来金鳞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拖走……嗯，下半身在地上摩擦着。

　　这狗崽子！

　　“小姐，您不要再挣扎了，如果你配合一点，我还可以让您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但是你话太多了，让我很不喜欢。”

　　“你喜不喜欢跟我有毛钱关系……喂喂喂，指甲有很多细菌的啊，你好歹消一下毒啊好吧，嘶……”雅克五指指尖冒出森寒的利器。

　　金鳞手腕一凉，立刻就能感受到喷涌而出的热血，黏稠新鲜。雅克把她的手按在法阵的一道沟边，血瞬间像被一股力量牵引了一般渗透进去，沿着画好的痕迹，逐渐汇聚到中心。

　　紧接着，一个个黑影在金鳞身边走过去，每过去一个，都带着死亡的决绝融入到那嗜血邪气的阵里。

　　这时，身边的雅克动了，走到了阵的中心，站定，跪下。

　　献祭！金鳞震惊，雪伦的手下原来是这么疯狂的吗？雅克正跪在心脏的前方专心念着咒语，金鳞看见他拿出一块焦黑的东西，于是，有什么东西像一把锤子duang地敲在金鳞心上。

　　卧槽！

　　他什么时候接近雪伦的？想用那么点东西长大，得付出多少生命……

　　金鳞震惊得恍惚间，想起某本书上的一句话：对于吸血鬼而言，失去效忠的主人，无异于死亡。千万不要抛弃你的仆人，那会让他们疯狂，即使你将赴死亡。

　　因为专门对付妖怪的麻醉剂作用真的强大，金鳞真的一时半会动不了，但因为人鱼血液快速新陈代谢，金鳞能感受到力量在体内游走，同时又因为血液在快速被法阵抽走，力量一点一点在减弱下去。

　　如果可以，金鳞可以喷死这丫，但如此关头，她觉得还是省点力气为好。陈知舟应该是卷入了什么麻烦事，至今为止都没有回应，她除了自救，没有任何奢望了。

　　一个安斯艾尔都搞不定的人，除了那两个长老，没有别的了，要肃清布鲁赫野心勃勃的人，什么时候不可以，偏偏选在这个关头。

　　关键是雪伦手下是临时叛变，压根儿谁都猜不到他们要做什么，也就金鳞从当下情况，结合未来雪伦的人类身份连猜带蒙，再加上雅克这么变态的爱，分析得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切，简直就是上帝的安排。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制造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故来。

　　金鳞想，等玛丽冲破重重障碍，得，她已经挂了啊！

　　.

　　不知过了多久。

　　金鳞听到有人在叫她，就像在黑暗的洞穴里蛰居很多年，她的四肢都生锈了一般沉重凝滞，眼前有一束光慢慢投射在眼皮，她本能地睁开眼睛，只见虚无之中有一个半月型的光斑，像月饼被咬了一口，也像张开的猛兽大嘴。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秒，金鳞不淡定的咯噔了一声，要命，她这是瞎了？就像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她的听觉敏锐到任何时候都无法比拟。

　　“宝贝儿，你可要下手轻点儿，把这两个人摁死了，德拉诺那边我可是不好交代的，毕竟他要弄死他们还是要人证物证俱在走合法程序的……嗯，已经听不进去了呢。亲爱的，你快点跟她说说……”是安斯艾尔那吊儿郎当的语调。

　　“嗬嗬嘶……布鲁赫一族，永不衰败！”咔咔咔……令人牙酸的声音，金鳞猜测是骨头被碾碎发出来的。

　　“亲爱的，你就这么绝情吗？忍心看着父亲被德拉诺那老家伙敲诈勒索么，他可是没人性的老古董了，密党戒律都不放在眼里。连自己的后裔都不管，要不是小东西还算聪明，又意外地发现了点小秘密，不然他布鲁赫一族就要接受灭族的命运了。”

　　“布鲁赫一族，永——”高昂的声音戛然而止。

　　“宝贝儿，你看看艾林多冷漠，虽然说两个老家伙陷害了凯文，但是呢比起总是找不到证据，还不如弄死得好……因为某些问题，要活的。诶，我都开始嫉妒凯文了，为了凯文，艾林居然不要我这个父亲了……真是嫉妒啊……”

　　咔咔咔……“宝贝儿，你也真是狠心呐！这都是随了谁呢？”

　　“路易十四的心脏，”那是金鳞她自己的声音：“在谁的手里？”

　　一片寂静。所以连走路时发出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沙沙沙。

　　“在你手里？”咔咔咔咔……

　　“还是你？”咔咔咔咔……

　　“是你？”……沉默。

　　“你？”

　　“是是是，在我这呢。宝贝儿你可得小心点，里面可是养着一只很可怕的虫子，一旦被碰到，就会转移到你的身体里繁殖出千百万只……这么危险的东西，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留着交给德拉诺自己去处理这东西……”

　　一声长吱，两声尖叫。

　　接着是诡异的寂静。

　　安斯艾尔叹息：“现在头疼了，这可是人证物证都没了啊！这熊孩子的性格真是糟糕透顶了。”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在蠕动的声音，慢慢的吞噬掉别的生命体发出的兴奋的呼喊……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钻进金鳞的脑髓，四处扭转，重重叠叠叫着，最后快到高潮啪一声像烟花炸开一样滋滋消失了。

　　过了很久，就像静寂的宇宙还未诞生，金鳞觉得一分一秒都漫长得不可思议。

　　啪一声，眼前有人大开着应急灯，亮如白昼。

　　金鳞呆坐在原地，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汗水中淌了一遍似的。

　　脚下一动，低头，看见一具具排开的尸体。

　　旁边有一团鲜红的肉在拼了命的蠕动，将一具具尸体包裹住，然后全部吸收掉，依稀可见透明的肉里，扑通扑通跳着。

　　金鳞转头，朝着赶来的驱魔人咧嘴笑：“你们终于来了啊。”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四肢无力又像灌了铅，沉重得动弹不得。

　　“你们怎么不说话？”金鳞倦怠地闭了闭眼睛：“我听不到声音了。”

　　“……”

　　她睁开眼睛，一眼看到血淋林的玛丽：“哦，玛丽，也在。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肚子里的肠子都要掉出来了，没关系吗？”

　　“……”她哀伤一笑：“没关系。”

　　“嗯？阿林也在……天，你毁容了。好丑。”

　　“……”

　　“粑粑……诶，不想看见你，渣男。“

　　“……”粑粑表示也不想看见这熊孩子。

　　“砾哥？诶，我的初恋啊，就像云和雨、星和月，三月的心事，是悲伤的，随着一场风、一场雨，轻飘飘地离开了，再也不见。”

　　“……我去？！”蒋砾一脸惊恐加纠结：“李叔，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在表白呢，也不分什么时候，这是清醒了？！”

　　金鳞终于站起来了，踏着七零八落的残肢，摇摇晃晃地朝着陈知舟走过去，一边扶着自己的头：“唔，头有点晕，呃，口有点渴……阿林，我还肚子饿。想吃寿司，想吃芥末三文鱼。”

　　跌入一个怀抱，是熟悉的冷香。陈知舟拦腰一个公主抱，回答她：“好。”

　　“嘶……”金鳞把头靠在陈知舟厚实的肩窝里吸气：“你轻点，我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啊……”

　　陈知舟没有回答，但是明显将动作放得更轻柔了。

　　玛丽兜着自己的肠子走到陈知舟身后，疲惫且无奈地朝金鳞一咧嘴。

　　蒋砾也想跟着过去，被李叔拦住了：“半妖变态，六亲不认。少爷，你太弱了。危险。”

　　李叔都这样说，蒋砾懊恼地咬了咬指甲，远远望去。

　　只见女孩眼神都是涣散的，手指头无力的搭在陈知舟的手臂上，纤细的手臂全是污血黑块，头发丝被血凝结住了粘在脸颊旁，彼时见一个杀一个的女孩此刻正吊着一口气，彷佛下一刻就要断气死去。

　　“她这个鬼样子，还能怎么着我，不断气就够好了。”蒋砾跺跺脚。

　　李叔还是不让步：“少爷，听话。”

　　往昔像知更鸟一样飞翔活泼的美人没了活力，病恹恹地闭着眼睛，陈知舟心突兀地像被攥住了，朝身后的玛丽说道：“你先去联系田真，我们稍后就到。”

　　玛丽点头，一个虚影就消失了。

　　陈知舟安抚了一句金鳞，然后抬头对看戏的安斯艾尔说道：“父亲，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准备召唤恶魔的仪式吧。”

　　安斯艾尔微笑：“如果我不呢？艾林。”

　　陈知舟抬眼，眸底色泽幽凉。

　　“梵卓血族至今只有结果的那个禁咒已经告诉你真相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上帝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而现在——他因着命运的安排要收回恩赐，谁能忤逆？我作为一个长辈，可要提醒你……”红眸的亲王向前倾身，微笑：“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剑拔弩张的凝滞无声散开，李叔审时度势，见状不妙，下了一声令带着不愿意走的蒋砾连忙离开了。

　　就在此时，尤里和普努的身影相继从暗夜中走出来，还有更多的影子悉悉嗦嗦地在树后出现。

　　安斯艾尔笑意更深了：“即使我受伤了，你以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此刻因为契约的缘故，你和宝贝儿一个失去力量一个残废重伤，我能不能在普努出手之前掐死一个呢？！”

　　陈知舟的脸变化着，墨一般色泽的发丝无风自动，微微透着金色，双眸血红：“你试试看？”

　　“何必呢？艾林。”安斯艾尔叹气：“这世上绝对没有不漏风的墙，跟宝贝儿缔结契约的人不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想这应该困扰过你，现在契约解除了，这不好吗？”

　　“那与你无关。”

　　“当然跟我没有关系，但现在有了。”他脱下白色丝质手套，黑暗力量慢慢从夜色中抽离，凝结在他手上：“你太弱小，否则你也不必依靠我了。趁着你羽翼未满，我是否要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

　　巨大的影子在他们两人脚下涌动着，藤蔓般的黑影顺着陈知舟的脚踝往上攀爬。刺骨的冰冷冻结了他的行动，他眼眸一动，以黑翼为标志的影子立刻攻击安斯艾尔。

　　被攻击的对象于瞬间消失，转眼出现在陈知舟身边，语气没有任何不满，他盯着昏睡的女孩，笑得温柔。

　　“你在求我救这可怜虫，当然，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拒绝你，无需理由，而你，”他放缓了声音：“需要给我理由。说服我，像从前一样。”

　　“那么，父亲，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嫉妒我吗？”陈知舟漠然不动：“她深爱着我，那份心意，你不知道。”

　　安斯艾尔一愣，随即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般，惊讶过后，一笑：“你姐姐要是知道了，确实会嫉妒她的，哦，还有你的哥哥丹尼斯。她该庆幸的是，他们两个现在都没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迷茫的可怜虫，否则他们两个会疯的。”他一顿，再次微笑：“另外，既然要求人，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吗？”

　　他一步步退到原来的位置，站定，独自高贵，黑暗在他脚下成为了俘虏。

　　浓浓夜色，天上无月，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空旷的地方连风声都停止了。

　　摇摇晃晃的树影停止不动。

　　许久，陈知舟一扬手，普努和尤里重新消失在浓墨的夜里。

　　他举着一枚戒指，给金鳞戴上那枚闪烁着石榴色光芒的戒指后，微微抬头，目光落在衣着鲜亮的贵族安斯艾尔身上。

　　“理由的话，你能拒绝黛安娜的请求吗？”

　　“原来雅典娜之心是到了你的手里，那么，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安斯艾尔的笑容终于淡了：“相比和恶魔做交易，不如让她就这样死去来得轻松。孩子，你在说气话。”

　　“父亲，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已经后悔了不是吗？”安斯艾尔收回属于王者的血脉压制力量，漫不经心说着：“既然如此，你已经铁了心要救她，那我就再帮你一回。”

　　他转身离开：“这几天我会有点忙，忙完了之后，你可要解释一下我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你的手里，否则，宝贝儿那双漂亮的手就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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