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她像是一场梦

　　活动结束，江宛兴致勃勃地给纪淞阳发了消息，看他晚上有没有时间出去吃饭。她最近通告多，手头缓过来一些，于是心情也很好。
　　而纪淞阳虽然答应了她，心里却并不乐意。想她是消停了一阵，又要开始兴风作浪。
　　晚上到了餐厅以后，见只有她一个人在，他不禁觉得诧异，真的改邪归正了嘛？
　　“就你一个人？”
　　江宛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于是揶揄他到:“失望了吗？”
　　“没，不需要给人做司机很开心。”
　　江宛轻笑。
　　“江宛？”
　　一道熟悉的女音响起，江宛抬头见是姜音。
　　惊喜地站起身，她愉快地问起姜音怎么来了桐城。
　　姜音笑说是来找朋友玩的。
　　江宛听她说完指着纪淞阳脱口而出:“这是纪淞阳。”她没有说这是她的老公。
　　她看着纪淞阳站起身，波澜不惊的面容没有任何异常。
　　“你好，我是姜音。”姜音微笑着向纪淞阳伸出手。
　　纪淞阳伸出手和她握了手，嗓音沉厚，“你好，我是纪淞阳，江宛的丈夫。”
　　两人打过招呼，姜音重新将目光落在江宛身上，“江宛，前些天的那个案子我听说了，你受惊了。现在坏人绳之以法，你以后就可以安心生活了。”
　　江宛没想到她提起此事，只好笑着敷衍了一句都过去了。
　　“在桐城玩几天？”她问。
　　姜音说明天回去。然后她又约江宛改天去玩，说完便找朋友去了。
　　姜音离开后，江宛看向纪淞阳，他脸色有些阴沉，垂着眸子望着桌面。
　　两人坐下来后空气安静了几分钟，然后纪淞阳沉着嗓音盯着她问到:“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江宛轻轻点头。
　　纪淞阳咬了咬唇，确实是有几分像的。可也只是稍微有点像而已，并不会是嘉清。
　　“今天是巧合吗？”
　　江宛愣了一下，而后垂着眼皮弱弱说到:“是。”
　　上次她问过纪淞阳后，就没再想过让纪淞阳见姜音。她最近也一直没有联系过姜音。只有方才迫不及待将纪淞阳介绍给姜音的时候，她是心怀不轨的。所以，是巧合的吧。
　　纪淞阳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苦涩。
　　“既然是巧合，你为什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江宛抿着唇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声音轻颤，漆黑的眼睛却无比坚定，“可我确实想让你见她。”
　　纪淞阳望着她的眼眸，只觉有什么东西攥紧了自己的心。见了又能怎样呢？嘉清永远不会回来，他也不能放手江宛，而她又能否得到解脱。
　　“嘉清已经不在了，任何人都不会是她。”
　　“等时间慢慢过去，有一天，我会......把她放下。”
　　他变心了，他甚至找不到一句好听的话来形容自己又爱上了一个人的行为。他只能说，他变心了。
　　江宛垂下眸，动作僵硬地夹菜吃菜。
　　他说慢慢会放下她，算是给她的承诺吗？可她不需要的，她如果爱他的话，她的爱也是卑微的，并不需要他做出什么。
　　她也是矛盾的，她不想他自苦一生，而在听到他说会放手的时候，却又觉得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可以被遗忘的。对生者是，对死者亦是。
　　润声离开她，而她后来喜欢了纪淞阳。
　　穆嘉清死了，纪淞阳后来说会放下她。
　　曾经说要至死不渝的爱，该怎样来凭吊呢？
　　用余生还是用当时心痛？
　　如果没有生离没有死别，是不是就可以地老天荒？
　　纪淞阳下班后到了奶奶家时，江宛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刚看着电视睡着了。”奶奶轻声对他说到。
　　纪淞阳点头，她是工作过后自己先到奶奶家的，估计是白天的活动有些累了。
　　老人让他陪她去外面花园走走，说让江宛再睡会儿。
　　只是和老人在一起，他就难免要被关心。
　　“和宛宛结了婚是不是比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强多了？”老人慈爱地揶揄他。想想他刚才看江宛的眼神温柔似水，她就知道小两口甜蜜着呢。
　　纪淞阳附和一笑，对奶奶的话不置可否。
　　而在老人眼中，分明是觉得孙子害羞了。
　　“你爸今天也来，待会儿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闻言，纪淞阳的脸色随即变了，他和纪衷则见面向来都是不愉快的。若是知道他今天也会过来，他和江宛就不会过来了。
　　“奶奶，我和江宛今天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淞阳，他是你爸。”老人严厉地看着他，刻满皱纹的脸上皆是痛心不忍，俩父子就像仇人一般。
　　纪淞阳咬着牙，目色森寒地望向远处。就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他才会如此恨他。如果是旁人的话，又与他何干。
　　回到客厅，江宛还没醒。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虽然动作很轻，江宛睡梦中却察觉到一些，慢慢醒转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她一脸惺忪地出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看着电视睡着了。呃，都怪今天的活动她候场了太久，把人无聊坏了。
　　见纪淞阳在她身边，知道他已经下班了。
　　“醒了？”纪淞阳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说到。
　　江宛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拿掉身上盖的毯子，她坐起来把鞋穿上。
　　纪淞阳把水杯递给她，她接过喝了一口。
　　老人在旁边看着二人简单温馨的相处，不禁觉得欣慰。
　　纪衷则到了以后他们便开饭了，纪淞阳沉着脸默默吃饭，只是会不时给江宛夹些菜。
　　江宛感受到纪淞阳的低气压，也只是低头吃饭。时隔半年多，这算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吃饭，和第一次一样的让人压抑，整个餐桌只有老人一个人在活跃着气氛。
　　纪衷则脸色有些疲惫，老人知道他是今天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估计还没来得及休息。挑了挑眉，她的语气严肃而关切，“上了年纪时差不好倒，回去好好休息。”
　　纪衷则淡淡应了一声。
　　纪淞阳和江宛默默吃饭。
　　“你啊就早些把公司交给淞阳，这样你能轻松一些，也可以教教淞阳嘛。”
　　“奶奶，我说了我不会接手远宸的。”纪淞阳没好气地说到。
　　情势开始有些紧张，江宛低着头继续扒饭。
　　老人嗔了纪淞阳一眼，让他不要孩子气。
　　纪淞阳沉着脸，看着纪衷则眼神充满讥讽，“他能教我什么，礼义廉耻他自己有没有？”
　　“淞阳别胡说。”
　　纪衷则脸上并未见怒色，仍是一脸寡淡，他只是握着筷子厉声呵斥了纪淞阳。
　　“不想吃就出去。”
　　“呲”
　　江宛余光瞥到纪淞阳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她心中犹豫是现在站起来，还是等纪淞阳要走的时候再站起来。今天的饭肯定是吃不成了。
　　“想轻松是吧，那你可以尽快让你那些流落在外的亲骨肉回来接班了。”
　　“淞阳？”
　　“滚。”
　　老人和纪衷则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宛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纪淞阳拉起她的手便带着她离开了。她快步跟着他，也没敢回头再看奶奶。
　　上了车，纪淞阳绷着脸启动了车子。江宛坐在他身边，感受着车内沉闷的气压，忧心忡忡。纪淞阳对上纪衷则，脾气就像个叛逆期的少年，乖戾暴躁。只是，她要做什么呢？
　　车在一家餐厅外面停下，纪淞阳解开安全带转向江宛时，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下来去吃点东西吧？”刚才在奶奶家他们并没有吃多少。
　　他虽然面色沉静，江宛却觉得他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淞阳哥，我不饿。你想做什么就去吧，不要管我。”
　　纪淞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就笑了。
　　江宛不解。
　　“我和他吵了那么多年，每次都得生气半天的话，岂不是早被气死了。”他对他的恨是埋在心底的，这样的吵闹根本不值一提。
　　好吧，江宛心想，是她小肚心肠了，没有他雅量。
　　两人进了餐厅，点过菜后，相坐无语。
　　许久后，纪淞阳食指叩着桌面，自嘲般漠漠开口。
　　“从我记事起，我见过好几个女人怀着孕找到奶奶家，说她们怀了纪衷则的孩子，让奶奶留下这纪家的血脉。”
　　江宛端坐着，脸上写满认真和不安。
　　“奶奶把人轰出去，之后便会在电话里将纪衷则骂一通。”
　　“听说有些女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可笑的是，她们再未带着孩子出现过。”
　　服务员走过来上菜，纪淞阳的话停了一会儿。
　　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后，他叹气般沉声开口:“不知道纪衷则怎么安排了她们，那些孩子又会在何时突然跳出来。”
　　纪淞阳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神情中含着隐隐的讥讽。
　　江宛低下头吃饭，心中五味杂陈，也难怪纪淞阳与纪衷则如此不和了。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其实她小时候挺快乐的。爸爸虽是个拗脾气，但平时对孩子们挺好的，总会悉心教导，默默付出。而妈妈除了工作，就是围着三个孩子转，嘘寒问暖，添衣加饭。
　　是她，不识好歹了。
　　“淞阳哥，以后你结婚了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他经历过的事，一定不会在他的孩子身上重演。
　　纪淞阳嗤笑，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她，嘉清过去也这样安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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