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她像是一场梦

　　江宛叹了口气，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让他回去了。发完后，她低头继续吃饭。
　　“今天有一个女孩来找我，她说她叫江瑶。”
　　纪淞阳若无其事地说到，说完他见江宛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她低着头，良久未动。
　　纪淞阳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她说她是你的妹妹，想见你一面。”
　　江宛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然后伸手拿过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在哪里？”她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冰冷。
　　“春和。”
　　江宛仰头又喝了一杯，“我去找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纪淞阳一把把人拽回到椅子上，沉声问到:“江宛，告诉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江宛冷笑着反问。
　　“你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
　　江宛抓起酒瓶就往嘴里倒，纪淞阳一把给她夺了过去。
　　“纪淞阳，今天别管我。”她的目光凛冽，冷冰冰地和纪淞阳对视。
　　“江宛，今天你必须要告诉我。”纪淞阳压着声音，不肯让步。看江宛今天的反应，他就可以猜出这也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江宛看着他，紧紧地咬着唇，不肯言语。
　　僵持了片刻，纪淞阳伸手拿起酒瓶给她倒了满杯酒，“喝吧，醉了我送你回去。”
　　江宛垂眸，拿起酒杯就喝，然后又将空杯伸到他面前。家是她的另一道伤疤，一样的深，一样的不能触动。
　　纪淞阳没有再给她倒，而是喊了服务员买单。
　　江宛咬牙，起身便往外走。
　　纪淞阳掏出钱扔在桌上便跟了出去。
　　江宛走出餐厅时已摇摇晃晃，纪淞阳知道她已经醉了。他给她倒那杯酒就是想让她醉的，醒着不愿意说的话，醉了也许就说出口了。
　　江宛晃了晃脑袋，头有些沉。可她今天喝得不算多，不至于立刻晕睡过去。她现在不想见纪淞阳，她也不想去春和。
　　纪淞阳拉住顾自往前走的女人，避开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上车，我送你去春和。”
　　江宛甩开他，说她不去，让他不要管她，然后她又继续往前走，晕乎乎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纪淞阳只好跟了上去，“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
　　江宛步伐虚浮，走路越来越摇晃，却还执拗地不停拒绝他。
　　餐厅本来在临河的位置，江宛稀里糊涂就走到了河岸的绿地上，一不小心歪了下脚。
　　纪淞阳连忙扶住她，担心地问她有没有事。
　　江宛想要推开他，纪淞阳却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沉声质问:“江宛，你和家里人到底怎么了？”
　　江宛醉意沉沉地一番挣扎没有成功，不禁怒了，“他们不要我，你满意了？”
　　纪淞阳一时哑然，手上松了力气。
　　江宛没有了束缚，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不禁暗自苦笑，“呵呵，没有一个人要我，徐润声不要我，他们也不要我，都不要我。”
　　“淞阳哥，你不知道我不仅仅辍学打工给徐润声挣学费，我还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纪淞阳伸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女人，漆黑的眼眸不禁有些失神。她醉了，醉了才会将这些沉重的往事说出来。
　　“我偷偷地辍学被他们知道了，他们死活不让，我就和他们断绝关系。我还夸下海口说一定不会后悔，徐润声一定会爱我一辈子的。”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脸上滑落，她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可我错了，润声他不要我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要我了。我难过得要死，我想回家。可回了家我才发现他们也不要我了。我说我错了，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我说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可他们关着门不理我，我在外面从天亮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天亮，他们就是不给我开门。那天天晴得可好了，我想是不是因为没有下雨他们才不原谅我。如果下雨了，他们看到我淋在雨里，可能就会心软原谅我。电视剧里不都是那样演的。”
　　“可没有雨。”
　　“天亮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我给他们叩了头，然后我就起来走了。”
　　“润声不要我了，他们也不要我了，我想我还可以去哪里，有没有朋友可以收留我一下。”
　　“呵呵，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我的生命里只有徐润声，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你说可笑不可笑，离开了他，我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只能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我看到一条河。可我觉得我不能死，也许我还有机会。也许润声并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也许爸妈会原谅我的，也许有个朋友在担心我。”
　　“我想了很久，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润声牵着那个女生的手笑得那么开心，他们一定是在一起了。爸妈不希望见到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即使我死了，他们还有哥哥和妹妹。而我更不会有一个朋友。”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纪淞阳，脸上的笑意苦涩悲痛，“那个时候我就见过乔州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淞阳眸中闪过惊讶，她和乔州禹竟然早就认识。
　　“呵呵，因为我跳河后是他把我救上来的。我打他，骂他，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没有一个人要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纪淞阳沉重的目光蒙着薄薄的水汽，他走上前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搂在怀里，不停亲吻着她的头发。
　　“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要我，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啊......爸爸妈妈......”
　　纪淞阳将她搂得更紧。
　　江宛渐渐安静下来，纪淞阳只听见她啜泣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像是耗尽了力气。这些年独自抗下这些沉痛的心事，纪淞阳想她一定累坏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在人后总是郁郁寡欢，只是这醒悟让他太过于心疼。
　　“可我还是不听话，我又犯了一个错误，不知道能不能被原谅。”伏在他肩头的女人，说话含糊不清。
　　纪淞阳亲吻她的头发，哽咽的声音揉进满满的宠溺，“乖，你没有错。”
　　女人安静了很久，在纪淞阳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又梦呓般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喜欢了纪淞阳。”
　　纪淞阳的身子一僵，心跳漏了好多拍。
　　而女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再也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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