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运气拿给你

　　两人最后还是去了办公室。蒋嘉童觉得，能赶上最后两个小时的时间工作。

　　姜筠跟他对比起来，真的是又闲又咸。

　　两人习惯地忽视了公司里的视线，走进了专用电梯。他盯着自己的鞋子，姜筠则在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层上升。
　　他偏了偏头，问她。
　　“你真的不拍视频么？”
　　他突然说话，打断了姜筠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就当蒋嘉童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姜筠说话了。

　　“我从拍视频那么久，一直都很顺风顺水。”她揉了揉手腕，语气中还有对自己的嘲讽。“说来也很奇怪，我居然没有几个黑粉。也可能是我还不是很出名。”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姜筠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想要做视频吗？”

　　蒋嘉童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并不是看中了做视频带给我多大的收益，也不是享受有很多粉丝众星捧月的感觉。”她语速缓慢，娓娓道来。“我只是，想找一个，不用出门不用社交，就能够养活自己的方法。我尝试过当淘宝店客服，但是我发现会经常接电话，跟陌生人交流，我尝试过写小说，但是文笔实在是太烂。我一个人在家呆过两个多星期，最常联系的也是我闺蜜，但是我们比较常是打字聊天。结果没有多久，我发现我好像快要丧失讲话功能，我讲话磕磕绊绊的，开始生涩起来了，发音一点都不标准。”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开始害怕，我怕我不会讲话了。好像现在这个时代，不出门，不跟人交流，就活不下去一样。后来，我阴差阳错地发现了自媒体这个行业，那时候的自媒体还没有现在饱和。我可以保持每天讲话，我可以认识很多网络上的新朋友，我可以接收到她们分享给我的喜怒哀乐，我也可以分享我的快乐出去，大家一开始都很单纯，都是很认真的在交朋友。我不孤单，我很享受这种状态。我可以不出门，就接触到活生生的人。我也可以养活我自己，不用我爸妈担心。”

　　蒋嘉童没忍住，插了一句话。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姜筠笑了，她反问他。“我以前怎么样的？”

　　蒋嘉童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她那时候白白胖胖的，很可爱。扎着一个马尾辫，来问他，高一十九班怎么走。
　　他说，我们一个班的，一起吧。

　　她似乎人缘很好，他们拐过一个转角，就会碰上一两个她认识的人，那些人都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上来掐她肉乎乎的小脸蛋。

　　特别喜感，又很容易给人带来快乐。

　　“比较开朗。”

　　姜筠对高中的事情有点模糊，是她潜意识选择忘记的记忆。

　　她低下头，“不记得了。”

　　蒋嘉童闭了闭眼，“你接着说。”

　　“我不想拍视频了。”
　　“我妈也说过，我喜欢逃避。现在这个行业变了，不仅粉丝变了，我也变了。我开始为了赚钱，收推广，我拍视频也在想要怎么样赚钱，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虽然我的粉丝变多了，可是我觉得以前那些有趣的粉丝都不见了，我就像是这个行业发展淘汰下来的人，而最近又发生了一点事，在我顺风顺水的自媒体生涯中，我受到了打击，更难过的是……我觉得以前的朋友不要我了。”

　　她喉咙里哽咽了一声。“陪伴我走了很久的朋友，昨晚我发现，他不要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我可不能拿你这脸哭。”

　　“……”
　　蒋嘉童觉得，他听完有些震撼。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姜筠，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各种话堵在嘴边，可是他觉得，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他又想起了高中的时候，见过她哭过。
　　就一次。

　　那时候应该是高二某个课间吧，她发烧，去请假，班主任不准。而刚好那次她语文作文离题了，才拿到了28分，严重地拖了整个班的平均分。恰巧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不仅不给她请假，还当着全班人的面训她娇气，训她拖了整个班的后腿。

　　骂完的时候已经上课了，班主任赶全班下去上体育课，留她自己一个人在班里休息一下。他是体育老师说解散的时候想跟同学一起打篮球的时候发现没有带球，上来拿篮球的。

　　现在他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故意忘记带篮球下去的。

　　他上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她的抽泣声，小小的，委屈极了。

　　他手忙脚乱地拿了同桌的抽纸，塞给她，问她是不是很难受。

　　她扑在桌子上，不停地擦眼泪。“我全身疼，肚子也好疼。”

　　“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她呜咽了一声，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哭声。“我想要小面包……”
　　“……”

　　蒋嘉童只记得那天整张脸火辣辣的，去了学校小卖部，顶着各种疑惑的目光，随便拿了一包卫生巾。

　　那时候学校的塑料袋是大红色的，别人很容易就透过塑料袋看见你买了什么。那时候他也蠢，羞耻心重，怕别人看见。跑去男厕所，将卫生巾的包装撕开，把卫生巾一片一片地塞进自己的校服裤口袋里，塞地涨涨鼓鼓的。

　　回到教室后，他看见另一个女孩子陪着她了。那个女孩子做贼似的塞了一个白色的东西进她的手心里。

　　若不是刚刚在男厕所做的蠢事，他可能一辈子都以为，那白色的东西是张纸巾。

　　两个人慢吞吞地走了。

　　蒋嘉童有点堵气，趁没人在，将口袋里的卫生巾一股脑地全塞进了她的小书包里。

　　一恍神，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两人才再次见面。他突然有些唏嘘，时间真的是不留情面。

　　蒋嘉童出去拿水给姜筠，又进了一次茶水间。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江夏还会进来。这个念头还没有消失，江夏果然进来了。

　　她这次是真的拿了一个空杯子进来。

　　蒋嘉童没有看她，伸手拿了一瓶冰水，然后拿他自己的杯子，装了一杯温开水。

　　他觉得他对冰水……有些阴影。

　　江夏也跟过来装了一杯温开水，两人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她喝了两口水后，拿高跟鞋踩了踩地板，有话要说的样子。

　　蒋嘉童站住，等她说话。

　　江夏努了努嘴，觉得说出来有点矫情。“我喜欢童哥三年了。”
　　“……”
　　蒋嘉童很想学姜筠倒吸一口气，身体后仰，鼻孔放大的表情。

　　“既然你们在一起了，我去跟他说也没有意思，可是总得要有人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三年了吧。不然我总觉得，堵得慌。”她咬了咬嘴唇。“觉得好像这三年喜欢了一坨屎，虚无缥缈的。”
　　“…………”

　　蒋嘉童手中的杯子紧了又紧，刚刚的烦躁全部消散，他想为自己辩解一下。“这个比喻……不合适吧？”
　　江夏瞪他，“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又不是我的男人，我说他是一坨屎就是一坨屎！”
　　“……”
　　“上次跟你在茶水间的话其实都是我的气话，你别听进去。其实我看到你俩站一起的时候，我就放弃了，我觉得吧，我好像也没有很喜欢他了。”江夏顿了顿，满脸佩服地看着她。

　　“上次你们在办公室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
　　什么事情？
　　“你真的是很爱童哥，居然肯为他做这种事。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童哥哭。”

　　蒋嘉童喉咙发紧。不是……做了什么事你说清楚？

　　“我没有想到，童哥居然也有这么猥琐的一面，顿时，他在我心里就像一坨屎了。”

　　“…………”
　　不是的，你误会了。真的。

　　“谢谢你让我脱粉。”她正儿八经地朝她弯了个腰。
　　“祝你们幸福，你的视频我会继续看下去的。”
　　？
　　？？？

　　你别走，你回来！解释清楚！

　　蒋嘉童心里苦。

　　他不知道江夏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他从小到大其实很少受到女生表白，因为他不爱说话，异性缘也不怎么好。对女孩子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他觉得，他只在该年龄段，完成该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情。

　　除了那么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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