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后传之重回后宫

　　过了午夜，一个黑影翻墙进入翊坤宫。她飞身而入永璐住所，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又轻轻掩上，进屋去后径直朝婴儿摇床走去。忽地，听身后一老妪声音喝问：“是谁？”
　　黑衣人不知屋中有人，她以为自己身法轻灵，就算是屋中有人也绝不会惊动。忽听一苍老声音喝问，她心头一惊，即刻甩手朝声音传来处发出三枚银针。只听那边嗖地一声，那人已跳跃起身来避过。
　　那老妇正是那位丑嬷嬷。她见黑衣人手法老练毒辣，不敢大意，想先发制人，挥拳朝黑影攻击。黑衣人闪身避开，二人有来有往，在黑暗中厮打起来。数十招之后，黑衣人已落了下风，丑嬷嬷趁其招架不及，飞腿朝她胸口踢去，黑衣人举手格挡，可丑嬷嬷力道强劲，震得她向后猛退。
　　忽地，黑衣人又连发几枚银针，丑嬷嬷闪身避开。此时，永璐听到屋中打斗之声，已经醒来，哇哇大哭。翊坤宫虽处西六宫，但如冷宫一般，除了丑嬷嬷，没几个太监宫女，故她二人在屋中打斗多时，也没人发觉。
　　黑衣人辨明哭声方向，又是三枚银针出手。丑嬷嬷怕暗器伤到小阿哥，立即扑过去，俯身抱住永璐，挡在他前面，结果三枚银针正中丑嬷嬷后背。不料那银针敷有剧毒，她一阵抽搐后，便倒地毙命。
　　黑衣人冷笑一声，快步走过去，踢开丑嬷嬷尸身，又是三枚银针出手。永璐中了银针，疼得厉声哭了起来。黑衣人忙掩住他口鼻，过了几秒钟，永璐即不再动弹。黑衣人伸手去探他鼻息，见他已毙命，才心满意足地飞身溜出翊坤宫。
　　次日清晨，忻贵妃不见丑嬷嬷抱小阿哥过来吃早饭，便叫宫女去催。宫女一推房门，见到眼前情景，立即面如土色，四肢瘫软。只见丑嬷嬷面部扭曲，神情可怖地死在地上，而小阿哥也是面部扭曲，眼睛发紫，已没了呼吸。
　　小宫女“啊！”地大叫一声，飞跑出去向忻贵妃禀报。忻贵妃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慌张，便知出了大事。只听小宫女大呼：“娘娘，不好了！小阿哥和丑嬷嬷被杀了！”
　　忻贵妃听了如晴天霹雳，忙跑过去查看，她见屋中惨状，即刻昏厥过去。
　　令妃正在吃早饭，忽见一小太监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令娘娘，不好了！翊坤宫出事了！”令妃心咯噔一下，来不及多问，扔下筷子，随报信的小太监出了门。
　　令妃到翊坤宫永璐住处时，内务府的侍卫已经把它封锁起来，不许旁人进去。仵作正在里面给永璐和丑嬷嬷验尸。侍卫见是令妃到了，不敢阻拦，放她进去。屋中的奴才见令妃进来，忙放下手头工作，跪下磕头：“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
　　令妃不理会他们，她径直朝婴儿床奔去，见丑嬷嬷面目可怖，惨死一旁，永璐脸泛紫黑，便知已无力回天。她身子颤抖，深吸一口气，强力镇定，转身去看屋中情况。
　　没有令妃吩咐，屋中人不敢起身，都俯身跪着，心中惴惴。令妃视他们如无物，在屋中四下查看，见到地上散落银针时，俯身拾起一支，心如被万层冰雪覆盖：难道是她？！
　　由小贵子和夏欢搀扶着，令妃颤悠悠地走出屋子。此时正值夏季，阳光正强，与屋中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令妃被这强烈的阳光晒着，好像身上的水分蒸发，整个人立刻变得干瘪起来。
　　见主子精神恍惚，二人扶她进内堂躺下。太医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小贵子劝令妃喝下，她便睡了过去。
　　报信的小太监到了乾清宫，皇上正在早朝。小太监不敢打扰，便在后堂等待，只急得他团团转。皇上与大臣商议朝政，直到晌午才散。小太监见皇上下朝，忙冲过去向他禀报。
　　皇上听了永璐死亡噩耗，即刻摆驾翊坤宫。内务府的人听皇上驾到，立即出来迎接。“容安！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一见内务府总管便怒问。
　　容安把小阿哥被害的情况向他如实禀报了，皇上怒喝：“哼，宫中进了刺客都不知道，一群饭桶！朕限你们十日破案，否则都下去陪小阿哥！”皇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永璐被害的屋子。听徐福说令妃也来了，就在内堂，他心中担心，便转身朝内堂走去。
　　皇上进去时，令妃已经服药睡下了。他轻轻走到令妃身边，见她面无血色，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疼惜不已，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泪水，又轻轻走了出去。

　　直到傍晚，忻贵妃才悠悠醒转，她微微睁眼，令妃正坐在床边椅上，见她身着素衣，头戴白花，忻贵妃立即想起自己早上见到的惨景，她心头如有一块大石压抑着，她望着令妃憔悴伤感的面庞，喉头哽咽，“对不起，我，”
　　令妃声音有些沙哑，只听她轻声道：“我把佛堂撤了，改成了灵堂。”此刻，忻贵妃再也抑制不住悲恸情感，泪水如滔滔江水般直涌了出来。
　　这种悲痛之情，在忻贵妃两个爱女夭折之时曾经有过，没想到又第三次笼罩在她心头，令她痛不欲生。此刻，令妃也抑制不住自己情感，眼泪夺眶而出，姐妹二人抱头痛哭起来。没有旁人在场，只她二人，哭得昏天黑地。

　　永璐头七过后，令妃便住回延禧宫。晚上，皇上怕令妃难受，便过来陪她说话。谈到爱子，皇上愤愤道：“玉涵，你放心吧，朕一定要将凶手五马分尸，为璐儿报仇！”
　　令妃问：“皇上，我听说你命内务府十日破案，可有此事？”皇上答道：“是，你觉得有何不妥吗？”令妃叹道：“皇上，璐儿被害一事没有那么简单。凶手既然敢杀他，自然有本事不让人查出。现今璐儿已去，又何必再因他搭上众多人的性命呢？臣妾想替内务府的人求个恩典，”说着，令妃起身向皇上跪下磕头。
　　皇上忙伸手扶起她，哀伤道：“朕这么做也是想尽早查明真凶，为璐儿报仇。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柳萧闻翊坤宫噩耗，心中惦念玉涵，便托云卿过来探望。面对云卿，玉涵百感涌上心头，正是云卿当初在燕平亭的一曲清平乐·紫禁秋，令她魂牵梦绕，又鬼使神差般见到皇上，后来被皇后责罚，才发生了后面的种种故事；也是他的一曲紫禁秋，帮她重返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也导致了别人的妒忌，永璐的被害。
　　玉涵眼圈微红，只听她轻声道：“柳大人，能否再为玉涵吹奏一曲紫禁秋？”云卿立即从身后取下洞箫，入情地吹奏起来。玉涵站起身，随乐声而舞，在乐曲中，她的痛苦更剧，向天地质问命途多舛。
　　曲罢，玉涵深吸一口气，对云卿道：“你回去告诉姐姐，我没有事，叫她不要担心，我过些时候就去看她。”
　　玉涵听闻皇上因永璐之死将忻贵妃贬为忻嫔，此后她便病了，就去探望。内堂布置和先前一样，她身着粗布衣衫，面带病容，正跪在佛像前念经。见玉涵进来，挥手示意她坐下。玉涵在靠近她的蒲团上坐了。只听忻嫔冷冷道：“璐儿都没了，你还来干什么？”
　　玉涵知她心中愧疚，轻声道：“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忻嫔性情大变，冷笑道：“哼，令妃娘娘，我已经死了三个孩儿。现在皇上讨厌我，连宫中的奴才都躲着我。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还烦我干什么？”
　　玉涵流泪道：“对不起，害永璐的人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连累了你。忻姐姐，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玉涵抓住忻嫔的手，“我已经猜到凶手是谁，我们联手，为永璐报仇好不好？”
　　忻嫔哼了一声，将手抽回，“不，我不想再争斗了。我要用后半生为三个孩儿诵经祈福。”玉涵又将她的手抓住，紧紧握着：“忻姐姐，他们就是要打击你我，我们千万不能中计，咱们联手，为永璐报仇好不好？”
　　忻嫔哀叹一声，她抚摸着玉涵的头，轻声道：“玉涵，不要斗了。你还年轻，以后会明白，这些尔虞我诈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它们将一辈子笼罩在你心头，让你痛不欲生。冤冤相报何时了？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胜者。玉涵，放手吧。”
　　望着忻嫔慈爱真诚的目光，玉涵紧抓着她的手慢慢松了。忻嫔含泪微笑，冲她点头道：“有空就过来陪我念经吧。”

　　过了约十来天，一日午后，玉涵抱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去了景福宫。柳萧接过匣子，觉它沉重异常，奇道：“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玉涵打开盒子，闪闪发光的珠宝映入眼帘。
　　柳萧更是奇怪：“你这是干什么？”玉涵叹道：“未雨绸缪。”她抚摸着珠宝道：“我预感前面还有更大的风雨，如果以后再被贬，我不想像舒兰那样穷途末路，所以存些储备，你我二人后半生不会过得太坏。”
　　柳萧神情哀伤：“怎么这么说，你怎么就知会被别人打败？”玉涵叹道：“后宫本来就是你争我斗，永不休止，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柳萧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主动出击，像以前对付皇后那样，把她们都除干净！”“不，不行，”她眼神忧郁，“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去冒险。”
　　柳萧摇头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忘了琏儿和璐儿的事吗？你不想报仇了吗？”玉涵叹道：“我去过忻姐姐那里，她已经决定皈依佛门，带发修行了。我觉得她说得很对，万事都有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柳萧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信命？璐儿的仇就这么算了吗？你甘心吗？”玉涵叹道：“命里有时终须，命里无时莫强求。自从永璐出生，我便与他无缘。这次走了，或许是件好事，他永远也不会看见这后宫的尔虞我诈，强取豪夺。希望他来世不要投胎到帝王之家。”
　　柳萧见她如此消极，心道她是爱儿惨死，受了打击，等过些时日，斗志或许能恢复。便当下住口，不再劝导她什么了。
　　颖嫔年轻不懂事，因以前的事对令妃怀恨在心。小贵子早已看出她对主子的情感变化，他知令妃是个好人，便常有意无意地为她说好话。
　　记得小阿哥去世不久，颖嫔来找他，言语之中流露出怨恨令妃之意。小贵子深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心里盘算着：眼下皇上宠爱容妃，主子失势，怡嫔必会趁机算计她，颖贞若是再落井下石，那主子不是要吃大亏了？不行，我不能让颖贞因一时意气铸成大错。
　　小贵子将颖嫔拉到一旁道：“小阿哥是咱们看着出世的，现在他没了，咱们可不能再落井下石了。”颖嫔早就把小贵子当成兄长挚友，见他说破心事，也不遮掩：“那是她罪有应得，谁叫她背后给我使绊子呢？”
　　小贵子劝道：“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宫里的浑水又深又脏，主子是为你好，你以后就明白了。”颖贞哼道：“她是你主子，你当然替她说话。”小贵子急道：“哎呦，一直以来，我可是事事为你考虑，这回你真是错怪我了。听话，她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你再等等，她一定会帮你得宠的。”
　　颖贞呸道：“她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有功夫管我？我才不信她的鬼话呢。”小贵子摇头道：“唉，别急，我给你讲个故事。”于是，他便将四年前玉涵雨夜为怡萍求情的事跟颖贞讲了，颖贞听后唏嘘不已。
　　小贵子叹道：“当时小顺子还活着，我和他一起看到了主子在承乾宫为怡嫔求恩的情景，当时我就信她是个好人。颖儿，听话，别害她行么？”颖贞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