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有鱼

　　第2章
　　自从杜璃不小心笑出声后她和韩林就再也没有什么交流，不管是书面上的还是口头的。这对杜璃来说没什么，她经常沉迷于解题而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人不挑课地睡不醒。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旁边的人一听到下课铃响倒立马醒了，拎起书包就走。秦罗看韩林走了之后就过来一边扫地一边和杜璃说话。
　　“坐韩林旁边是不是特舒心，人家一天睡到晚从不打扰别人。”察觉到秦罗话里明显的嘲讽意味，杜璃皱了皱眉。
　　“他最近在努力了，你没看到而已。”杜璃一边撒着慌一边思考什么时候开始辅导韩林的作业。
　　秦罗见杜璃反驳自己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随便说了两句别的就拿着扫把去另一组扫地了。杜璃怕秦罗再来问什么关于韩林的问题草草收拾好书包就走了。
　　杜璃家的小区离学校很近，所以她读高中依旧坚持走读。出了校门直走没多久就可以看到一条隧道，穿过隧道再走一小段路杜璃就可以看到自家小区的大门。六月的天暗得比较晚，越往隧道里走越觉得光线没那么充足。
　　隧道中间有个拐弯，杜璃刚走过那里便停住了脚步。看着几个燃着的烟头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中闪着猩红的火光，杜璃不自觉地攥住了书包的肩带。
　　五六个把一中校服搭在肩上的少年以放松的姿态靠着墙面，面带戏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本校姑娘。中间那个男生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处，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他好像刚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烟，因为杜璃的出现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又自然地把打火机揣回了裤兜里，烟还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拿烟的右手不自觉地垂到身体一侧。
　　“姑娘，哪个班的啊，我怎么没怎么见过你？”为首的男生顺着墙壁往下滑，还极其熟练地对杜璃吹了一声口哨。从来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的杜璃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他的问题。
　　“对啊对啊，你自报一下家门，咱们认识一下，以后哥哥们罩着你。”另一个男生笑着问，他侧过身时手臂上的黑色纹身露了出来。纹身没有上色，黑色的轮廓看起来像个三角形。
　　“她是我同桌。”站在中间的韩林把手里的烟也塞进了裤兜后开口说道。
　　“林哥，我记得你的同桌是个男生啊。”吹口哨的男生对此很疑惑。
　　“是啊，林哥你换了同桌要早点告诉我们啊，你的同桌不就是我们半个嫂子吗，你要早说了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对嫂子。”纹身男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韩林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他才噤声。
　　杜璃以为韩林会说什么，但踢完那一脚之后他又不说话了。看了他一眼之后杜璃低着头从那一排人的面前走了过去。走出隧道之后杜璃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韩林也在看她便转过头匆匆走了。
　　韩林是个混混吗？每次放学走得那么早就是为了和那群人碰面吗？他竟然会抽烟。这些想法占据了杜璃的脑子，直到用钥匙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她才没有继续去想这些。
　　“小璃回来啦？”徐华端着一盘子菜从厨房走出来。杜国盛边布置碗筷边对着进门的杜璃笑。这一幕真是又熟悉又陌生，好像上一次见到这个场景还是很多年以前。
　　黄昏的光线洒在客厅的茶几上，别的地方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在一片阴影里显得有些落寞寂寥。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打开门走出来一样。杜璃在将钥匙插进门锁那一刻脑中闪过这个安静的场景。
　　对她而言莫名有些热闹的场面还是让她在门口愣了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呢，是像她想的那样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猛灌一大口水还是融入这份有些陌生的热闹？
　　明明只有三个人而已，怎么能算得上热闹呢？没再理会自己奇怪的想法，杜璃换了鞋就走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杜璃有问必答，她觉得自己适应得很快，那么陌生的感觉还来不及仔细琢磨就消失不见了。回到房间后她再怎么努力回想也找不到刚刚站在门口时那种感觉。
　　房间是当建筑师的爸爸自己设计的，一切布置都是按照杜璃的喜好来。墙上贴着机器猫的海报，床头也放着机器猫玩偶。
　　“嘿，你可以帮帮我吗？我不想继续当自己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太阳已经下山了，外面的光亮逐渐消失。在昏暗里杜璃仿佛看到一个女孩抱膝坐在床脚，止不住地眼泪落在放在她面前的机器猫玩偶上。
　　“妈妈，为什么我的房间里多了面镜子？”发觉自己的房间多了样东西之后杜璃朝着隔壁房间喊道。印象里的自己一向觉得自己外貌平平也不喜欢照镜子。
　　那是一面全身镜，杜璃和镜中的自己对视。尽管笨重的厚刘海遮住了额头，小巧的五官还是让女孩显得十分清秀。
　　“镜子已经买了一个礼拜了，还是当时秦罗帮你一起抬上来的，你忘了吗。”徐华推开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擦桌子的抹布。
　　“女孩子长大了要学着打扮，这镜子你用着不是挺好的吗？”徐华见杜璃没说话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镜子周边镶着木质边框，繁复的花纹让它看起来有些神秘而古朴。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买了这么面镜子？杜璃满心都是疑问。看来有必要明天回学校问一下秦罗。
　　第二天一早杜璃嘴里叼着包子就匆匆出了家门，因为昨晚睡觉前她一直在想莫名其妙就多出面镜子的事，早上就醒的挺早。
　　进了学校杜璃一路上也没碰上什么人。住校生大多数还没出寝室门，走读的同学更不会来这么早。
　　杜璃以为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想不到自己的同桌既然是第一个来的。听到开门声，韩林抬头瞥了她一眼后又接着低下头写自己手头的东西。
　　走到自己座位上，趁着低头把书包放进桌肚里的间隙，杜璃偷瞄了一眼旁边人的桌面。初步判断了一下，这是昨天放学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位仁兄半个字也没写，答题区密集的用黑笔戳出来的一片点点说明了这位仁兄刚刚动笔速度快到让人以为他在做题的原因。
　　“我可以教你。”杜璃瞟了旁边还低着头画点的人。
　　“你偷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语气有点气愤，但这是关注的重点吗？
　　“我是不小心的！”为什么现在的画风如此幼稚，杜璃想。
　　“你是故意的！”得，还没说几句话耳朵就漂红了。
　　为了不再在这么幼稚的话题上纠结，杜璃保持了缄默。韩林看对方没再说话就把书扒拉到了桌角，瞥了旁边的人一眼之后也选择了保持沉默。
　　杜璃看旁边的人一意孤行的态度以为自己要辜负“万年青”的期望了。想不到这事还有转机。
　　上午英语课做了随堂测验，午休一过卷子就发下来了。卷子还没发到韩林的手上，英语课代表就把他叫去了老师办公室。想着韩林那张薄得要死的脸皮，杜璃决定去问苏玲一道英语竞赛题。
　　果然，还没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苏老师的大嗓门在挑戳人心窝子的话训人。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你要是能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我和你万老师也不会这么愁。”
　　“杜璃，全校第一，就坐在你旁边，你就不能好好利用一下学习资源吗？”
　　“……”
　　在连珠炮一样的训人声停顿的间隙杜璃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苏玲估计说多了话口渴在喝水，先听到杯子被放回到桌面上的轻响后才听到“请进”。
　　一进去就看见穿着黑衣黑裤的韩林低着头站在苏玲的办公桌旁边，苏玲正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推门而入的杜璃。
　　“玲姐，我有一道奥数题不会做，想来问问你。”为了显得自己真诚，杜璃没有很尊敬地喊“苏老师”，而是选择了课下班里同学和苏玲开玩笑的时候叫的“玲姐”。
　　接过了题，苏玲先没看，而是扫了一眼旁边站姿一直没变的韩林。
　　“你看看杜璃，不管自己水平怎么样还是一直保持上进的状态，奥赛题没少刷。”气愤中的老师就是这样，见缝插针地“怼”不上进的学生。
　　“杜璃，这个题不难，你可能是审题不清，你自己再看看。”看完题目之后苏玲把题还给了站在韩林旁边的女生。
　　早知道就应该斟酌一下选一道难一点的题目，杜璃边想边接过那道不太合格的“难题”。
　　“杜璃，韩林的英语基础比较差，可能还要你在帮他数学的基础上再帮帮他的英语。”苏玲说。
　　“老师，万老师让我和韩林同桌是想让我全门辅导他的，不仅限于数学。”往旁边瞥了一眼，杜璃发现刚刚进来时韩林的脸色还没有变化，现在就有红色染上了耳朵。
　　“韩林，你能好好跟着杜璃提高一下你的成绩吗？”苏玲看向前面那个自从进了办公室之后就低头沉默不说话的男生。
　　虽然还是不说话，韩林还是点了点头。
　　“好，期末考我就要看到你的进步。”苏玲觉得不给面前两人施加点压力就看不到效果。
　　踩着上课铃，两人终于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杜璃看着前面那个身姿提拔的男生，白皙的脖颈和黑色的T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虽然苏玲说得很清楚要看到韩林的进步，但是韩林看起来还是没有要争取进步的意思。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回家路上经过隧道时杜璃格外留意，昨天遇到的男生们没有在转角处出现。出了隧道，远远地看到小区的门卫站在路边抽烟，杜璃狠狠跺了一下脚。
　　忘记了问秦罗关于镜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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