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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5 章
虽说承诺是定了，但究竟从何开始、她们还是讨论了一番。月白盛怒之下抹去了魔界几乎一半人口，现在以原魔都城为中心的方圆千里都被认为是不可进入的禁地。一届的繁荣终究靠人，月白若真想“振兴魔界”，那就不能在最中心的位置留这么大一块的空白。
如此荒凉的景象是无法吸引他人的，那就应从编理地形开始。季无念虽然同意，但也担心月白一下子修复这么多地貌、身体会受不了。月白虽然跟秋海商量好了让他负担自己的身体损失，但也不想这样大张旗鼓得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来想去，还是折了中，先修复一部分，再一点一点增加。
月白挑了地方，就从之前的魔宫所在之处开始。
“是这里吗？”
季无念左右看看，没有参照物也不能说得很准确，“差不多吧……”
差不多就行。
月白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在她掌心所指之处，天空扭转、白云成旋。黑色自漩涡中心慢慢延展，终是遮天蔽日，落下满地阴影。
季无念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被影子笼罩，只觉得凉快又惊讶，“月白，为什么要把偃城拿出来？”
……偃城。
“……”月白看了她一眼，还是回答，“这是此世枢纽，要重建地貌，有它方便些。而且那里有结界，我们住也很安全。”
“……原来如此。”季无念望向阴影延伸处，似乎看不到边际。再看看头顶一座浮空岛，感觉跟整座三清差不多、可能还要大些，“偃城……原来这么大啊？”
“大小可调，”月白五指微微收拢，那岛竟真的等比小了一圈。
“……”季无念倒也没有想真的把它缩得多小，赶紧抓住月白的手，笑道“既然是新尊宫殿，也不能太小了。”
月白“嗯”了一声，顺着她把手放下，目光也从岛转向了她。只是季无念此时反而仰头，有些感慨，“之前只觉得偃城内里是大的，可外观看着……”
“……”月白看看她，好像真的只有好奇，便轻声解释，“偃城内部空间和外部是不一样的。现在也只是将那个分别的空间展开、显露此世。但只要进入那个空间范围，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季无念没有听过这种理论，有些好奇，“那便如‘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差不多吧……”月白回她，“我现在控制的，不过是‘花’的大小，‘叶’的尺寸。”月白仰头，想了想又说，“最好还是让它与此世体感一致，免得麻烦……”
季无念看月白又伸手调整大小，不禁觉得好笑，“既然这么麻烦，为何不还是把它藏起来？偏要放出来……还得让他人觊觎……”
“觊觎便觊觎，”月白调整好了便放下手，笑了一声，“我是‘魔尊’，还怕他们？”
“大人是不怕他们，”季无念凑过去，笑意盎然、明知故问，“但大人不是怕麻烦么？”
“都有你这么个麻烦了……其他有什么好怕的？”
月白说得嫌弃，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嫌弃得握住。她带着季无念穿过黑圈，走上了“偃城”的土地。
曾经坚硬幽暗的廊道变成视野开阔的山野，诡谲阴沉的烛灯换为飘散清逸的花瓣。季无念依旧在感慨，她居然能在“偃城”感到安心。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把她当做“麻烦”的人，牵着自己的手，带她慢慢走。
季无念笑起来，目光从交握的双手转向月白的肩背。大人走路的时候很稳，连肩的幅度都很小。前面的风景稳定得映入眼帘，季无念笑得更开，“才说是新尊宫殿，这就要反悔了吗？”
“……”月白哪里听不出她口中的揶揄，望一望远处巍峨的宫殿，只说，“那边太空了。”
倒是符合月白的性格。
季无念笑着跟她走进小院，随便一转，只觉得熟悉。“这里与‘长夜’好像。”
“嗯。”月白支开竹窗，转身回看她，“住习惯了，懒得换。”
浅衣的月白大人靠在窗台，被深一些的框嵌进了粉蓝色的风景。季无念被吸引着过去，在月白的目光里笑，“大人……倒是很长情……”
月白愣了一下，随即挑了眉，将坏笑的小狐狸拉近怀里，没否认、提了嘴角，回击。
“知道你不长性，”月白带着她的目光向外，看那一片粉红的花瓣浸红、再成秋日的金。金色深沉，又在阳光中散落成洁白的雪、落在地上。月白呼出一口寒气，在空中成了笑她的雾，“这里、随你变换。”
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季无念才不能让月白大人这么得意，说得好像自己“不长情”似的。她干脆凑上前去，直面月白大人的揶揄目光，笑眯眯的，“可那些要变换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呢？
月白想问，但话到了嘴边，又不想说了。她低头，拉住季无念背在身后的双手，绕在自己腰间。这个人也被拉了过来，略红的耳朵就在自己唇边。月白看着粉粉的耳廓，轻轻得凑过去，轻轻得说，“那你想要的，得抓紧。”
……
月白……什么时候能这么直白了？
红了耳朵的季无念狐疑得看着月白，也不知道她家大人怎么就这样转了性。待得见大人那副得意的嘴脸，又觉得这跟她平常差不多。还得是真的咬她一口，看月白那副惊讶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才觉得这是她家大人的本性。
看月白真嫌弃得擦脸上的口水，季无念反而开心了起来。她往后一靠，离开月白的调戏范围，笑问，“大人，真的要住偃城啊？”
“……”月白感觉自己脸上可能还有牙印，瞪了她一眼，“换个名字。”
“名字？”季无念疑惑，“你是说‘偃城’……？”
“这里没有偃具、也没有机关……”月白说得时候没看她，只将目光移向窗外，“这里是随你心意变化的地方……”
就不要用这么冰冷的名字了。
“……”季无念从月白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许情绪，甚至隐隐有了一丝请求。月白大概真的很在意那些事吧，所以连这么一个名字，都想替她覆盖……季无念不想驳大人的好意，但这个时候不逗逗她，又好像对不起自己。
“那、叫‘星风殿’如何？”
“……”月白牙关一紧，“再换一个。”
“不好听吗？”季无念笑眯眯凑上去、明知故问，
“……这个名字不吉利。”月白不想理她，往后退了一步，“换一个。”
季无念想到无夜中的惨状，竟也有些复杂感受，不想逗了。
“‘扶桑殿’吧。”
月白腰间一凉，但还能接受。
远处空白的匾额就在这时被金线勾画了线条、刻上了名字。给它取名的人还不知晓它的存在、便被任性的神上又带到了仙岛的边缘。季无念看着脚下辽阔的平坦，忽有一种心凉。再看身旁的月白大人，她的冷淡似乎在这种凉里结成了冰，折射着高傲却又慈悲的光芒。季无念下意识得牵住她，又被月白握紧了。
还是暖的。
月白感受到了她的沉默，紧了紧手，“如果你对此处的地形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我。”
“……”季无念摇头，“全凭大人定夺。”
她还不想成为月白这种意义上的神，拒绝了掌控这片土地的权力。
月白不会强迫她，点了点头，却没有松手。
这本是需要结印的沉重工作，但月白不想放开她，所以忍着头疼、只用一只手控制山川起伏。
只见山峦平地而起、湖河逆流而上，一切的过程流畅得不可思议，似乎那片大地在这样的巨变中都没有发生过一丝颤抖。
“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季无念现在终于明白了六离对秋海的评价。那种展现在面前、却没有任何痕迹的巨变，他们能看见却没有任何一点感知。这是绝对的力量对他们感官的碾压，清清楚楚得告诉他们，“你们连理解、都做不到。”
手上不自觉得收紧，季无念在惊讶中忘了看月白。等回过神来，牵着自己的人已经扶着脑袋摇摇晃晃了。
“……月白！”季无念赶紧扶住，侧面见了大人苍白的脸色和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怎么回事？月白！”
“……”月白疼得说不出话，只摇摇头，音节卡在喉咙里，想放出来、却扯得她两眼发黑。
“你别说话了……”季无念看她这样子心疼得不行，赶紧打横抱起来，说着便往回走，“我带你回去……”
“……没、没事……\"
死活挤出这两个字、月白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那间竹屋。悦动的烛火把季无念眉间的沟壑映得更深，眼里的欣喜却不需要任何光照的帮助便能溢满。月白看着她靠近自己，在分离几寸的距离停驻。紧锁的眉间终于舒展一些，季无念感觉都要哭了，“月白、你醒了。”
“嗯……”月白很小幅度的点头，声音也很细，“没事……”
“你这哪里是没事……”季无念担心，却又不敢声高，“睡了大半天了……”
月白大概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此时也觉得好受了一些。她试了试身上的力气，感觉可以自己坐起来。季无念理所当然得在途中帮了忙，扶着、有给她塞了靠垫。等月白真的坐好、两人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一边是身体的舒服，一边是精神的释然。季无念必然是比她轻松了更多，“月白、好些了么？”
“……嗯。”月白有些头晕，放松了脖子往后靠，呼吸有些重。
之前修补大阵时都没见她这么虚弱，季无念心疼，“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月白摇头的幅度很小，闭着眼调整呼吸。随着喉头一口吞咽，她终于收回了伸展的脖颈，略低头，再呼了口气。
季无念第一次见她那么难受，凑过去问，“要不要喝些水？”
月白还是摇头，但呼吸间轻盈了一些。她最后深呼吸一下，还是轻声说了那句，“没事。”
音质坚实一些，季无念就当她真的问题不大，但是“没事你也得休息，你的身体都成什么样了。”
难得严厉的师尊惹了月白大人一记瞥。俊俏的脸上写满忧虑，月白竟愣了一瞬，而后浅浅得笑、仰了头，从善如流。
“那就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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