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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1 章
乾鹰这个名字，在部族里是很出名的。
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星风殿的三位神上莅临。他母亲在迎接神上时临产，还劳烦了青殿帮忙接生。
“然后三位神上一人提了一个名字，‘乾鹰’给了他……”族长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就轮到了‘残羽’与‘明夷‘……”
明夷“哼”了一声，环起小手，“真不公平，凭什么他就有神上接生，我们却连名字都是他挑剩下的……”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族长这下拍得重了些，发出了“啪”得一声响，“你们的名字都是天神赐予，代表了极大的幸运，要好好珍惜才是。”
残羽心里点头，一旁的明夷却还是不服气，“但‘乾鹰’可是青殿取的啊！”他嘟起嘴巴，也不知道看着哪儿的空处，不甘里还有点委屈，“谁都知道青殿最厉害……夜神什么都听她的……”
“……但夜神也很好啊……”残羽忍不住出声，还拉了拉明夷绷紧的手，“她是最常莅临的了，还教导我们知识和功法，让我们能做的事情多了很……”
“你懂什么呀！？”明夷一下甩开他，甚至转身过来推了他一把。面对后退一步的小伙伴，他依旧面有怒容，“夜神会下来就是因为她最低等！青殿和命主都比她厉害，所以才派她来的！”
“胡说什么呢！？”族长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怎么能这样说夜神神上？”
“本来就是这样！”明夷捂着脑袋，一步躲开，眼中略红，“你们分明都知道，还不承认……”少年的眼睛扫过老者，又在同伴身上停顿。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跑走了。
一老一少看着他的背影，族长叹了口气，残羽任族长拍了拍自己的肩。
“残羽啊，能得到神的赐名就已经是一种缘分，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知道了么？”
残羽恭敬得回答“知道”，又听了老者的几句劝诫，这才转身踏上回家的路。他先是经过了一片黄色的树林，踩着厚厚的落叶到了水边。水面上映出橙红的云朵，在不远处又闪着几近白的光。他左右晃了晃，那白光一下在一下不在的，好像追不上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的光点也被鲜艳的红色浸没。他知道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从衣领里拉出小笛，他一口气吹出尖利的声响。那声音听着像是要飞上天空，可当他向上看去，那边又只有漂浮的云和岛。
云是一片一片的，看着就很软很薄；岛看着就只有一个小点，但隐约能见到上面奔流下来的水瀑。
残羽时常好奇那些水散去了哪里，但母亲只是说、那些都是神迹。
“叮铃叮铃。”
荡涤的水面拉回了残羽的注意力，他看向一圈圈泛开的水面，目光跟着升腾而起的荧光。那些点滴的光彩聚集成一只鹿的形状，鹿角几乎有他一人高。残羽走过去，拉着它的鹿角跳上它的背，又摸了摸它的脖子，“麻烦送我回家。”
灵鹿看着他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踩水而去。
它跳跃，但背上平稳，残羽就这样坐着，看这片他从小看到大的天。
无夜的天总是这样或白或红的颜色，老人都说这个和命主的颜色很像，代表着“热情”与“生命”。而他们赖以生存的作物被赋予了青殿的色彩，没有了就会活不下去。可夜神代表的就简单多了。她就像是自己座下的灵鹿，虽然之前很有用，可随着他们逐渐学会这样那样的技能，好像也慢慢不那么重要了……
“残羽！”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残羽往声音来处一看，是族里的一个青年。他已经学会了飞行的技能，此时正停在水面上。他向着残羽打招呼，又大声问他，“你怎么还不赶紧回去呀？”
残羽知道他在说什么，笑回，“这不是回去的路上么？”
“……”那人顿了顿，但很快又笑开，“那你快着点儿，别故意磨蹭！当心你父亲骂你！”
“知道了！”残羽向他挥手，目送他离开。
驼着他的灵鹿就这么等着他告别，一直到残羽重新用手拍了拍它的脖子、它才继续前行。
不紧不慢的灵物花了不少时间带他回家，残羽进屋时母亲还说了他两句。少年笑着应付，拿起餐桌上的筷子就夹了几口肉塞进嘴里。他父亲这时候推过来一碗汤，母亲絮絮叨叨的、却也摆了碗米饭在他面前。
“你说你，这一天都跑去哪儿了？”放下饭碗的母亲坐到了旁边的位置，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的同时还在说他，“每日没个人影，若是遇上神上莅临、看你上哪儿哭去。”
“……神上哪儿那么容易莅临啊……”残羽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咕咕喝了口汤。等喉咙清爽，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遗憾，“而且夜神不是只去枫霞么？这么多年，没有再来过我们这里了吧……”
“我倒是听说夜神最近在四处巡游，好几个地方都见过她了……”他父亲这时候发话，“说不定哪日就会来我们这儿呢？”
“……这位神上也是‘真闲’啊……”他母亲轻轻嘟囔一句，可看到残羽的时候又一下子喜笑颜开。她搭了搭残羽的头，“还好我家孩子得到的是‘命主’的赐名……”
“……别这样说。”他父亲不同意，“那好歹也是夜神。”
但也就是个“夜神”。
“夜神已经很好了好么？”钟心砸了个果子在他身上，一蹦又坐到他身边来。她啃了一口自己的，翘着腿晃，“明夷那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运气已经那么好了、居然还这样挑三拣四的……”一口嚼得不爽快，她又狠狠咬了一下，“我就比他小那么一点点……要是我能早出生那么一点点……”
残羽看着她指头间的小小空间，不以为意，“我倒是觉得‘钟心’比‘明夷’好听多了……”
“这是好听不好听的事么？”钟心瞪他一眼，但很快又不想理他了。少女站起来向远处的人挥手，为了让他看到还蹦了几下，“乾鹰！乾鹰！这里！”
残羽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远远得看着来人。乾鹰是他们几个里长得最高的，肩很宽、背也很直。他长得很英俊，眼睛真的像鹰一样，脸颊倒是没有鹰那么尖，可还是很有棱角。前几年的时候他还打了一只黑鹰，拔了它翅膀上最长的羽毛作为装饰，精致而野性。
真不愧是被青殿赐名的孩子，优秀都不仅仅是能力上的。
“残羽，钟心。”
乾鹰到近处时残羽才站起来，只见他左右看来看去的，“明夷呢？”
“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呗……别管他了。”钟心挽上乾鹰的手臂，晃来晃去得撒娇，“乾鹰你快说说，夜神今日都做什么了？”
“我哪儿知道夜神做什么了……”乾鹰无奈笑了，靠到一旁的树上。他环起手来，低下头去，深邃的眼眶里落下一点阴影，“不过……”
“不过什么？”钟心握紧两个拳头，紧张得等待乾鹰发话。
少年故作深沉，勾起的嘴角却已经暴露了他的得意，“不过……”
残羽心中微微提起，在乾鹰出声的同时，也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不过……”
刻意拖长的语调如同拉紧心弦的弓，钟心第一个受不住，赶紧冲上去锤他，“你快说呀！不过怎么了！？”
“不过、不过！”乾鹰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抓住了钟心的手腕。少年再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锐利的眼中满是闪烁的傻气。他最后说了一个“不过”，斩钉截铁得好像要把自己钉在地上。他用力克制才不让自己跳起来，但语气已经起飞了。
“不过、她发现我了！”
钟心一下子没懂，“什么？”
“夜神发现我了！”乾鹰再说一遍，紧紧握住了钟心的手腕，“夜神发现我了，还跟我搭话了！”他咽了一下口水，甚至要用舌头润一下唇，“她说我能做到那样很厉害！她还说过些日子就来这里看我们！！！”
“……”钟心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之后才长大了嘴巴，“真的？”
“真的！”
“夜神要来！？”钟心两只手伸在空中，几乎要忘了放下来。她还是懵，连忙再向乾鹰确认，“夜神真的要来！？”
“是！”乾鹰又用力点头。跟钟心确认还不够，他又转向残羽，“残羽！你听到了么？夜神要来了！！夜神要来看我们了！”
“……什……”残羽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傻乎乎得跟钟心一模一样，“夜神真的要来？”
“要！”乾鹰这时候才放开钟心的手腕，改去抓住残羽的肩。鹰一般的眼里锐色有光，像是午间最明亮的太阳，“夜神说，她要来，来教我们更多的东西！”
“更多的东西……”残羽轻轻重复，却在思维成句之前被乾鹰狠狠晃了几下。他这时候才清醒得意识到乾鹰的有力，爪子一般得手指好似要勾破他肩膀的皮肤。他站在树下看着乾鹰与钟心欢欣雀跃，渐渐转白的日光让所有的表情都变得如此明亮。
能被神发现，真的好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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