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

　　少年人们的欢乐司迁异这边是不知情的，而且那是一个对他来说过于危险的组合，各方面来说，这样的话他就更是一点都不想知道有关的任何事了。
　　他现在专注于看专注于往石龛里放东西的专注的沐留，并且在思考沐留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东西。
　　对方背对自己，放的什么他也看不见，空地旁有一排树，身后的楼房也遮住了一点阳光，司迁异右手虚置于腰间，矜持地顺着树荫走到了沐留身后。
　　是什么呢？
　　司迁异探出脑袋，看见了新鲜的水果。
　　哦，是水果。
　　再看看石龛，嗯，空的，他身体一震，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是很不成熟的想法——石龛里供奉的，就是自己眼前这位正在虔诚跪拜的大人。
　　自己，供奉自己么……
　　“大人。”司迁异下意识飘开了视线，然后摸着袖口半俯下身，恭敬地出声，“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沐留睁开眼，松开合拢的双手偏过头看他。
　　“离得比较远的话，还可以给别人托梦吗？”
　　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之后，他的心思就不在阳间了，现在才想起来，民间是有托梦一说的，但他也不懂，没试过，也不知道有没有限制，比如太远对方接收不了信号这类。
　　沐留目光平淡地盯着他，盯到司迁异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他才淡淡道：“当然可以。”
　　“这样。”司迁异点头，那看来他听说的东西没错，于是他又问：“那大人你有神号吗？”
　　这一次沐留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没有。”
　　……那还真是有点，司迁异撇开头，可怜的感觉？
　　小时候去外祖家，司迁异记得要供奉的话是需要神号的，就像摆了酒席要请人，不然供奉的对象可能受不到供奉。
　　这样一想，事情好像麻烦起来了。
　　司迁异捏着袖扣思考可怜小神仙的一百零八种供奉方式，沐留今日份供奉也摆放完毕，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您这边安全。”
　　成功人士就是要有两个独立的大脑，一个思考，一个全心全意抱大腿，沐留话音刚落，司迁异就一本正经地完美衔接上，就好比信息秒回。
　　沐留嗅到了一丝狗腿的气息，但他没有说，因为怕是错觉。
　　“应该……”沐留微微歪头，看着司迁异的的眸子里没有光彩，却异常漂亮，“没谁奈何的了你吧？”
　　司迁异点点头，“确实。”
　　虽然一路浑浑噩噩，但大体还是有记忆的，确实是碰到过不少道士法师之类的，一个个摔了法器都拿他没办法，其他算是同类的妖怪什么的，也是能躲着他就躲着他。
　　哦，还有几个以为他是个大人物想跟着他的，他不否认，他生前的确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可现在成了鬼，也就只有每年清明收到的纸钱多一些吧。
　　“你身上有很多不同地方的怨气呢。”
　　司迁异回过神，沐留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于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的身高，貌似是一个值得他思考一下的问题。
　　……有点矮，还没到他下巴。
　　这不孝的想法应该是没有传出去的，可对面的沐留还是眼尾不着痕迹地一挑，有什么话没说。
　　“来的地方……”沐留的目光似乎在司迁异身上晃了一圈，略微抬眼看着他，“离这里很远吧。”
　　“嗯。”司迁异挺直腰，笑容得体，话却十分混账，“大人您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沐留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变得有些奇怪，可能是因为有了点看智障的感觉在里面。
　　“南岩。”司迁异笑容温和，解开蹂躏过无数次的袖口，半蹲下来，选了一个他认为最适合同沐留交流的海拔。
　　“……”沐留张了张嘴，“你吃过椰子吗？”
　　司迁异没接触过小朋友，不知道他们的思维可以这么跳跃，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重新捡起自己属于成年人，还是个总裁的身份。
　　“大人如果想吃，我可以……”
　　司迁异本来想说我给您买的，可是他现在是个鬼，只能改口，“可以……”不行，说让家人供多莽撞，最后他只能说：“可以去取钱给您买。”
　　空气有一瞬间的诡异沉默，沐留摇了摇头，表情看上去有丝丝无奈，“不用了。”
　　与此同时，司迁异感觉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断掉了，下意识抬手按在了头上。
　　“你看过很多神话传说？”
　　“……嗯？”仅仅一次，司迁异就习惯了沐留跳跃的思维，但仍然没明白沐留的问题，又不敢让人再说一次。
　　“我看你一直叫‘大人’‘大人’，挺顺口的。”
　　但这里面没什么知识的熏陶，司迁异的脑子估计在刚才不知什么的一断里短路了，实诚又实诚地说：“哦没有，我听老一辈说面对没有神号的神仙的时候，叫大人比较好一点。”
　　沐留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想做法收了你怎么办？”
　　“大人您别这样。”
　　宿舍楼下，司迁异觉得自己刚才是朝熊借了胆子，才敢那样在神号上做文章，好在沐留没多在意，至少没有把他赶走的意思。
　　“大人，您晚安啊。”司迁异的霸总气质已经沦为了地上的尘土。
　　沐留看了看他，头也没回地进了正门，“嗯。”
　　天边是西沉的落日，很快最后一抹天光也会被吞没，司迁异望着沐留的背影，变成游魂，或者说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到鼻尖有些酸，心口发胀。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司迁异愣了一下，根本不知道情从何起。
　　那种莫名就知道一些事的感觉也接踵而至。
　　司迁异突然开口：“大人！”
　　将要踏上第一级阶梯的沐留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
　　光影变幻，司迁异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那里站着的不再是那个不及他下巴的少年，而是另外一副样貌的，一个……
　　司迁异抿了抿唇，垂了垂眼，眸色有些暗淡。
　　没有金光福泽加身，却依旧耀眼的神。
　　眼前突然闪过一副猩红的画面，司迁异猛醒过来，不自觉退后一步，表情恢复了在阳台时的浅淡，语气清冷却难掩柔和：“大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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