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

　　对于自己的猫要靠萌色养家这件事，沐留一无所知，并且还在为自己在外第一个夜晚的安眠奋斗。
　　旅馆附近是老街，夜晚也经营着店铺，街对面摊位烧烤的气味直到凌晨了还在不断飘散，他起了好几次想通通风，结果都是一屋子油烟味，最后只能开门去了走廊。
　　然后和大半夜爬起来拎回两兜烧烤，做贼一样的杨雪青撞了个正着。
　　一片沉默过后，杨雪青举起手里的烤串。
　　“……沐留同学要一起吃吗？”
　　“不了谢谢。”
　　杨雪青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去了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是个小阳台，不大，刚好放得下一张长桌两张长木椅，旁边放了几盆花草，吹着晚风惬意极了。
　　一侧是嘈杂热闹的街市，一侧寂静的乡野，杨雪青打开塑料袋拿出一罐冷藏过的汽水递给沐留，自己开了罐啤酒。
　　沐留看着她。
　　“小朋友不适合喝酒的嘛。”
　　沐留还是看着她，手指圈着冰凉凉的汽水，动都没动一下。
　　杨雪青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把汽水开了重新放回沐留手里，沐留低头看了看，拿起来抿了一口。
　　然后被呛到了。
　　看来自己没拿酒给小朋友是对的，杨雪青拍着沐留的后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等沐留缓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才开始分吃烧烤。
　　杨雪青特意挑了里面没多辣的给沐留，还是把孩子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而且看他那表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被辣出的眼泪，一手烤串一手纸巾，看上去无辜迷茫极了。
　　一种异样的感情从心底升起，杨雪青知道，那应该是她作为女性看到幼崽发自心底的母爱。
　　宠着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换了环境睡不着吗？”杨雪青去找老板娘买了几盒牛奶，看着沐留小口小口地喝着，似乎没那么难受了，放下心来开始探究为什么这么晚了孩子还会在走廊。
　　她带的学生不多，两人一间分到沐留的时候刚好只剩他一个，就让他一个人住了一间，当然也不排除沐留害怕一个人睡……
　　“屋里烧烤的味道太重了。”
　　“……哦。”
　　本来就是躲烧烤烟气出的门，结果在走廊还是撞上了，所以是终究躲不过是吗？
　　杨雪青觉得自己提了这么多烧烤回来简直就是有罪，这都没什么，问题是她还给人家吃了一串，把小朋友眼泪都辣出来了。
　　她决定赎罪。
　　“沐留明天有安排吗？要不要老师带你去爬山？老师从小就在这长大的哦，对灵城很熟悉，不喜欢爬山的话赏花怎么样？这里有棵桃花树，几百年的老树了，还是槐香的，再不行杨仙岛……沐留？”
　　听到槐花香的桃树时，沐留喝牛奶的动作一顿，平静无波的眼底有涟漪泛开，在灯火和月光映衬里，让杨雪青有一瞬间的心悸。
　　杨雪青不是第一次和沐留这么近距离接触，怎么也得有好几次了，虽然看沐留对她的，似乎是不怎么记得她了，这有点伤人心，但她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奇怪，说不出来的那种。
　　可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是哪里奇怪了，沐留好像……不怎么有感情。
　　如果说没有那刚才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杨雪青拒绝回答。
　　夜晚在烧烤香和沐留喝牛奶的细小声音中过去，杨雪青收拾了垃圾，凌晨两点，她终于又回归被窝的怀抱。
　　“对了沐留。”进房间前，杨雪青扶着门框说到，“晚上不要乱跑哦，这里毕竟连接着乡野，要是被夜行动物或昆虫伤到就不好了。”
　　“嗯。”沐留咬着吸管点头，答应得爽快，却在杨雪青关上房门过了一会儿后，翻下了这个二楼小阳台。
　　再开得晚，铺子也该关门了，等最后一块门板挡住灯光，隔出一条深夜安静的老街，石砖路淡淡的月光里，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扎着一个短短的马尾，小女孩停在了旅馆前，仰起头，上面是一扇半开的窗户，正是沐留的房间。
　　她停留了一会儿，随即消失在了街对面的一个窄巷里，整条街道重归平静。
　　第二天点了下人，杨雪青依旧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昨晚禤教授打电话问她东西给沐留没有，她给糊弄过去了，总不能说人沐留只看了一眼就扔了，还扔得特无情，这对一个老头子来说是不太好的，万一气急攻心吐个血什么的，那她的罪就大了。
　　“啊，沐留。”余光看见柜台那边一个灰白的头顶，杨雪青叫住了沐留，“你今天又要出去玩儿吗？”
　　烧烤交流过后，沐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避着杨雪青，大概是承受不来吧。
　　但再怎么也是老师，他抓着额上的帽檐，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杨雪青。
　　“嗯。”
　　“哈哈。”杨雪青已经习惯了沐留淡淡的态度，旁边两个女生拿着张旅游指南过来，她朝沐留挥了挥手，“那记得不要太晚回来，有事耽误了的话，可以给老师打电话说一声哦。”
　　“……嗯。”沐留没有告诉杨雪青自己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背着小包包出了旅馆的门。
　　“老师老师，你说的那棵桃花树在哪呢？”女生捏着指南，鬓边是一个粉色宝石的蓝蝴蝶结发夹，身处装修古朴的旅店里也遮掩不住她青春活泼的气息。
　　“那个啊。”杨雪青拿过她手里的指南图，微微一笑，“如果是那里的话，老师不建议你去。”
　　“咦咦？”女生有些惊讶，“为什么呀老师？”
　　“因为……”杨雪青拖长语气，在女生期待的目光中卷起指南在她额头上一敲。
　　“唔。”轻飘飘的一下，心理作用更甚，女生吓得捂住了额头，眼泪汪汪的盯着杨雪青。
　　“因为呀。”杨雪青在嘴唇前竖起食指，“那里不是你现在该去的地方。”
　　解释了比没解释还让人迷茫，女生和同伴还想问什么，杨雪青展开卷边的指南，止住两人。
　　“好了好了，昨天你们说想去花卉多的地方吧。”杨雪青指着指南上的一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女生，“灵城哪里花都多呢，不过老师还是推荐杨仙岛呢。”
　　因为笑容微微弯起的眸底有细碎的光芒，杨雪青歪着头，笑容不减，“那里的庙超级出名，特别是那棵姻缘树，女孩子的话，果然还是比较适合恋爱什么的吧。”
　　“哦……哦。”
　　两个女生稀里糊涂地被杨雪青送上了一辆小三轮车，手里的指南被捏皱了都没反应过来刚才老师到底说了些什么。
　　小三轮渐渐突远，突然，最开始问桃花树的女生把指南往同伴手里一塞，扒着小三轮没有车门的车门就探出半个身子。
　　“等等！老师！杨仙岛和庙里——”
　　可以wx或者zf宝吗？！
　　距离的光年太遥远，在旅馆门里笑着挥手送别的杨老师听不见女生的呼喊。
　　女生看着杨老师明媚的笑容，突然就有点想放弃挣扎。
　　老师……她们没带现金，不会被扣在那吗……
　　小三轮在人流里前进，开轮的老大爷笑呵呵地招呼她：“小姑娘，坐下吧，这样很容易摔出去的哟……”
　　女生平静地坐了回去。
　　老爷爷的钱……给了吗？？
　　旅馆。
　　柜台后的老板娘看着还在挥手的杨雪青，悠悠翻过了一页账本。
　　“没想到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会回来啊。”
　　杨雪青放下手，几个学生准备出门，她一边和他们挥手打招呼，一边走到了柜台旁，笑容里是面对熟人的轻松和惬意。
　　“这么久了，我当然得回来。”
　　“啊啊你还说。”老板娘甩甩手，双手抱胸撑在柜台上看杨雪青，“昨天看到你我差点没吓死，还以为是儿子孙子，定睛一看不就那个人么……”她低头絮絮叨叨地去拨算盘上的珠子，“眼睛鼻子眉毛一个都没变，还是那么惹人讨厌……”
　　“这样啊……”杨雪青扯扯嘴角，“你不认出来不就行了么……”
　　“我说啊……”老板娘停下拨动算盘珠子的手，语气严肃起来，“你知道你现在在这地方是个什么身份吗？”
　　杨雪青顿了一下，“什么身份？”
　　“……”老板娘抬眼看着她，微挑的眼角在窗格的光影下有些凌厉，“死人的身份啊，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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