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亮了

　　周末过得很平淡。
　　除了周日晚上，班主任在家长群里公发的一条消息。
　　冬阳的同桌，沈一。
　　她的父亲癌症晚期，过世了。

　　冬阳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
　　天旋地转。

　　沈一？
　　是她的同桌沈一？
　　如果冬阳没记错的话，周五放学时，沈一还和张天陈放一起，翘了政治课去打篮球。

　　她们做同桌不久。
　　但她不喜欢沈一。
　　她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林叶和沈一的关系很好。
　　冬阳一直觉得林叶脑子有病。

　　“冬阳，苏芮叫你去办公室。”
　　因为林叶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林叶的个子不高，五官算不上精致，却很清秀生动。
　　她特别喜欢在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素颜霜，但每次都忘记照顾到脖子，脸白得像俄罗斯人，脖子黑得像从非洲来的。

　　“哦。”冬阳真的不想看见林叶。
　　他奶奶的她就不能带来点好消息吗？

　　苏芮的办公室门口人满为患，虽然不知道这次是哪道题被苏芮发现了端倪，但是被叫到办公室肯定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冬阳感觉自己在排队赴死。

　　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排到了她后面。
　　“嘿，兄弟，又是你。”
　　“滚。”冬阳黑脸。

　　被苏芮骂得莫名其妙。她怀疑冬阳抄答案。
　　“我没有。”
　　“那你的答案和过程怎么和张天的一模一样？”
　　冬阳想起早上交作业时被张天抢走抄地数学卷子。
　　操。
　　她恶狠狠地盯着门外的张天。

　　“不是我抄的。”她只能这么解释。
　　苏芮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出去吧，把张天踹进来。”
　　去你妈的张天。冬阳狠狠地踹。
　　她第一次这么听苏芮的话。

　　在门外听到张天被骂得垂下了头，冬阳满意得离开。

　　“回来啦。”林叶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身边，朝她傻乐。
　　“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我有吗？”
　　“没有吗？”
　　“有的。”
　　……

　　沈一来到学校时，冬阳刚好出门接水。
　　她在楼梯口看到林叶，林叶正拍着沈一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一脸担心。
　　冬阳感觉林叶才是失去亲人的那一个。

　　她并不觉得沈一悲伤。
　　她甚至觉得她比沈一悲伤。

　　全班都知道沈一家里的事。
　　可班级里还是这么热闹。
　　最令冬阳感觉到有趣的，是班主任。

　　班会课时，沈一去打篮球了。
　　“我们班沈一同学的父亲去世了。”
　　“她本身就是单亲家庭，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
　　“沈一的妈妈也是很不负责任的。”
　　“所以现在对她来说，是人生最煎熬的时期。”
　　冬阳斜眼看沈一抽屉里的化妆袋和偷偷藏起来联络男朋友的手机。真煎熬。
　　“我们大多数同学的家庭都很幸福，所以感受不到失去家人的痛苦和无家可归的无助。”
　　“我希望你们都能通过这件事有所成长，想想自己的生活比沈一同学容易太多了。”
　　“都是快要成年地人了，别一天到晚地想着打游戏、谈恋爱、乱花父母的钱。沈一同学甚至连明天的早饭都不能解决。”

　　一个失去父亲也能笑靥如花的同桌。
　　一个把学生的私事当作班会教育主题的班主任。
　　太有趣了。

　　但象征性的慈善还是要的。
　　班主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笔钱，准备代表班级和学校一起给沈一。
　　冬阳盯着班主任手中被黑色垃圾袋包装好的慈善基金，看见陈放拿着厚厚的信封走进办公室。

　　“老师，这是我妈妈的意思。”
　　重点中学老师的觉悟就是高啊。
　　班主任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替沈一谢谢你妈妈，我们下午就要去看沈一，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妈妈觉得还是不要告诉沈一比较好，她的自尊心很强，也别让她知道这是我们家给她的。”

　　陈放的话里并没有其他的弦外之音。但冬阳看到班主任有些僵硬的脸。
　　规矩地把信封放到桌上，陈放打完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沈一从未需要过同情。
　　即使迟到，她也会化好精致的妆。
　　比起毫无用处的安慰，冬阳觉得买支口红送给她更合适。

　　从周日得知消息到现在，整件事都让冬阳觉得荒唐可笑。
　　唯有陈放让她湿了眼眶。
　　他有少年的张狂，有少年的叛逆，但她一直知道陈放的叛逆和张扬并不是全部的他自己。
　　因为他拥有班主任都没有的同理心。
　　因为班主任给予的是多余的同情。

　　即使他离开办公室后，是继续回到操场打球。

　　林叶早早地给沈一买好了早饭。
　　她是第二个陈放。

　　人情冷暖。
　　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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