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亮了

　　高一的小朋友去军训了。
　　冬阳站在窗边看见密密麻麻的红色校服拖着行李箱。
　　她站在四楼都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楼下的红色校服竟没有一个人站在绿荫下防晒？
　　希望他们回来，也能是现在的肤色。

　　一年四季中，冬阳对夏天的情感最复杂。
　　夏天的味道很独特，阳光暴晒下有叶子烤焦的味道，但闻起来却很舒服。天空是四季中最清澈的样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蝉鸣声不断，小虫子乱飞。
　　她记忆里的夏天，一直是这样。

　　唯有军训那年的夏天有些许不同。

　　除了数学，军训是冬阳的第二个平生最恨。
　　她一直不懂，为什么要军训？
　　站在队伍里，动不动都要打报告，眼睛只能盯着前方，可前方有啥？只有一个黑得发光的教官。
　　教官姓啥来着？
　　胡？付？福？
　　部队里对教官的普通话水平没要求吗？

　　冬阳站了不到十分钟就有点难受。
　　她从小就不喜欢站着。科学家都证明过了，站立的时候血管里的血会向下流，时间久了便会造成低血压。
　　她顺利地被抬进医务室。
　　真凉快啊，冬阳闭上眼睛。

　　可惜，没凉快太久。
　　军训一共五天，第三天就要进行训练效果检验，要求全员参加。
　　冬阳懵了。

　　教官一眼便发现她的反应总比别人慢一拍。
　　他奶奶的，吹了两天的空调，脑子都被冻住了，能不慢吗？冬阳心里骂着。
　　于是被单独叫出。

　　“跟着我一起做。”教官没好气。
　　“哦。”冬阳也生气。

　　能不能别看了？没见过赶鸭子上架吗？
　　冬阳感受到四周炙热的注视。

　　庆幸的是冬阳有极好的模仿天赋。
　　她可是会将棉被披在身上，躲在蚊帐里扮演七仙女的人。

　　但是这个胡还是福教官依旧不满意。
　　“腿绷直。”
　　“下蹲的时候不要东倒西歪。”
　　“四肢怎么这么不协调？”
　　“你是不是练过武术？”
　　她忍气吞声，忍辱负重。

　　冬阳渐渐发现这个教官的冷幽默。
　　单独训练持续了半天，她莫名就和教官有了一定的默契。
　　比如他一舔嘴唇，冬阳就知道她可以休息了。
　　教官骂她骂累了，要去喝水。

　　离训练检验只剩十分钟的时候，教官让她停下来。
　　“一会儿检验的时候，尽量蹲一蹲，别让人家发现你。”
　　冬阳心里一阵谩骂，你不早说？
　　“哦。”

　　检验进行得很顺利，冬阳甚至不需要蹲。教官把她安排在一群男生中间。一群一米八迅速把她包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万叶从中一点红？冬阳觉得这一定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
　　感恩教官，感谢有你。冬阳控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地嘴角。

　　“昨天单独出列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冬阳正惬意地在树荫下乘凉，搜罗高中的帅哥。
　　她从一众病号里被教官拎出来。
　　操，冬阳又感到一阵注视。

　　“教官，我病了。”
　　“不可能。”
　　“真的病了。”
　　“我不信。”

　　冬阳无语。
　　他这么聪明的吗？

　　教官把她拎出来也没让她参与训练。
　　反而让她站在一边，看着其他同学满头大汗。
　　这就是传说中的……参与感？他有病吗？

　　休息时间，教官又来到冬阳身边。
　　“刚刚是不是在对我做鬼脸？”
　　冬阳差点喷水，“我没有啊。”
　　她只是天生表情丰富。
　　“那你是天生脸黑？”
　　冬阳气得捏扁了矿泉水瓶。
　　教官哈哈哈大笑。

　　从此便和教官熟悉起来。
　　终于搞清了他姓胡。

　　小胡会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点名，“冬阳，来，唱首歌。”
　　小胡会把她单独一个人留在训练基地的休息室里整理资料，回寝室时已经漫天星光。
　　小胡特别喜欢和她聊天，每次聊完，冬阳都发现自己捏扁了一个矿泉水瓶。
　　小胡的特殊照顾让冬阳又爱又恨。
　　但小胡对她真的很好。

　　五天的军训只剩下一天的时候，冬阳起了个大早看日出。
　　凌晨五点，寝室的门都没有开。冬阳向寝室阿姨求了个情，才溜了出来。
　　寝室外被护栏围着，实木的地板下流淌的是一条护城河。

　　空气真好呀。
　　军训的地方在城市的郊区，属于城市里未开发的地方。
　　她很少看日出。
　　五点零五。
　　江水带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看见天边露出鱼肚白色，一个红彤彤的小火球跳出水面，红色的光芒一点点浸染鱼肚白，天边的颜色从淡红变为深红，小火球升至天空，与厚厚的云层相遇，冬阳感觉到光芒一点点地放大，整个世界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看日出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她看见那几撮不安分的头发在男生的后脑勺上晃啊晃。
　　男生的旁边有一佳人相伴。
　　她想起初中和他一起补课时，经常被他后脑勺的呆毛逗笑。
　　现在谈恋爱了，他就不能好好梳个头吗？

　　太阳升起时，佳人笑靥如花。

　　冬阳有一瞬间的失落。
　　失落的原因不是因为男生谈恋爱，而是因为日出的美好，她无人可分享。

　　幸好小胡安慰了她。
　　小胡给她颁了一张奖状，“优秀营员”。

　　最后一天还是来了。
　　冬阳又起了个大早，她想去看看小胡。

　　可惜的是，教官已提前离开。

　　坐在返回的大巴上时，冬阳有种莫名的感伤。
　　她很惊讶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情绪。
　　这可是她憎恨的军训。
　　她知道，是因为小胡。

　　小胡不会知道，冬阳说的身体不舒服是认真的，她真的很讨厌军训，甚至是害怕。
　　作为高一的新生，她也不想因为生病而搞特殊。
　　但她就是怕。
　　可是多亏了小胡。

　　她不怕小胡。小胡也喜欢她。
　　这就是她的底气。
　　所有人都必须小心翼翼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偏爱。

　　“上课铃响了，你瞅啥呢。”
　　张天和陈放肩并肩地出现，朝她大叫。
　　冬阳最后看了一眼那群红红的校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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