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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
冬阳最讨厌数学课。从小就讨厌。
小学两年级,她换了一个数学老师,叫赵艳。
嗓门大,讲课快,喜欢摔门,骂人的时候恨不得带上祖宗三代。
如果这些事不发生在冬阳身上,她的怨气可能不会那么大。
直到四年级期末的家长会。
期末成绩最晚出来的是数学,冬阳看到分数的一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60,数学真给面子。
所有的家长都把孩子接走了,她妈妈来得最晚,来的时候穿着臃肿的工作服,六月份的天气,她看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妈妈拿着她60的卷子,在赵艳面前鞠躬哈腰。
她站在门外,听不清里面的对话,只看到妈妈不停地点头,赔笑,点头,赔笑。像机器一样重复相同的动作。
赵艳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冬阳恨不得把她的丑态一点一滴地全部记下来。
对数学的讨厌从那时候开始。
高中的数学老师姓苏,素质比赵艳高很多。
但冬阳仍然讨厌她。
这一次的理由,有点奇怪。
高一时的数学老师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也是冬阳从小到大少有好感的数学老师,但无奈年纪大了,力不从心,高一也正处于对新学校的探索期,导致班级的数学学习氛围并不好,特别浮躁。
但因为这样,冬阳这种硬生生用努力提高成绩的笨学生反而在数学排名上取得了一定优势,高一的数学成绩勉强能看。
改变从苏芮踏进教室的一刻开始。干练优雅是冬阳对她的第一印象。
苏芮的课备受好评。近一年时间,冬阳所在班级的数学平均分整整提高了十分。
即使是班级里最调皮的男生也不敢在苏芮的课上造次。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时时刻刻想要展现自己的特别与张扬,在课堂上接老师的梗或是哗众取宠都是表现途径之一。冬阳仔细观察过她的前桌。这个说话油嘴滑舌的长舌妇唯独对苏芮“嘴下留情”。
冬阳一开始不懂为什么。
“数学卷子最后一题写了吗。”前桌翘着二郎腿。
冬阳摇头,“不会。”
“那跟我对对其他答案。”
冬阳头都不抬地把卷子递给他。
讽刺声从头顶正上方传来,“冬阳,该好好练字了。”
说来也怪,这个前桌实在是她见过所有矛盾的结合体了。
长着一张会让青春期女生心动的脸,却留着非主流的发型。
妈妈是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却总是抽电子烟在冬阳面前喷云吐雾。
每日送女朋友回家,风雨无阻,也会和其他女生谈天说地。
说话没边没落,却会在某些时刻突然温暖冬阳。
举止轻浮随意,但穿着得体有品,极其爱干净。
对待学习漫不经心,却写得一手好字。
大多数温柔,时而炸毛。
经常性懒惰,偶尔勤奋。
他有太多面,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冬阳看不透。
但有很多时刻,冬阳又觉得他们很像,善于隐藏,喜欢伪装。
“最后一道题我搞定了,一会儿教你。”
“好。”
尽管神秘,做朋友足以。
苏芮好久没有叫人去黑板上做题了。冬阳心里有点慌,前桌中午教的题目她脑子里忘得差不多了,她害怕刚好被抽到这题。
人果然不能咒自己。
冬阳叹口气,无奈地站在黑板前,拿起粉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解:”。
毫无思路,忘得一干二净。数学最后一大题的最后一小题,冬阳本就不会去尝试。苏芮对她的能力也很清楚,所以从未让她去做。
但是前桌为她讲题时眼睛里发出的光芒,她不想用冷冷的“我不听”将之熄灭。
她原封不动地将前桌的思路写了上去,其实似懂非懂,只是盛情难却。
她感到时间的静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她快喘不上气了。
“作业上的过程和答案全部正确,怎么现在一个步骤都写不出?”她听见苏芮冷冷的声音。
冬阳不知怎么回答,说别人教的?还是说自己忘了?
她的脸慢慢燃烧起来,背后一阵冷汗。
“老师,是我中午教她的。”
她转过头,看见前桌大义凛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如果圣母玛利亚是个男的,他的名字一定叫陈放。
“陈放你上来写。”
与陈放擦肩而过时,她看到陈放的笑,脸上写满了“老子来拯救你”。
冬阳真想给他一巴掌。
她被苏芮叫进了办公室。
“最后一道题是陈放教你的还是你抄他的?”
“他教我的。”
“不会就空着,他的思路装不进你的脑子里。”
离开办公室,她看到苏芮摇了摇头。
她的心突然向下沉。
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喜欢苏芮。
因为苏芮太聪明了,对比出了冬阳的笨。
“要怎么感谢我。”陈放朝她鬼笑。
冬阳气不打一出来。
“这道题本来就不是我能写出来的。”
“我不是教你了吗?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过程都听懂了,但是思路串不起来。”
陈放有点惊讶,“你学数学太死了。”
冬阳像是被人踩住了痛脚一般,“滚。”
她学数学确实太死了。
又慢又累。
她其实反省过,但是发现一切的源头是因为不喜欢。打心底里讨厌,本能地觉得自己一定学不好。
但是心理暗示多了,也会成真的。
数学不好,一身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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