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亮了

　　江夏报考了医学院。

　　“你不会也想去吧？”
　　她的朋友很惊讶，“不当老师了吗？”
　　当老师，一直是她的梦想。

　　“但你去了能怎么样？”
　　“他还是有女朋友。”
　　“他还是。”朋友顿了顿，“不喜欢你呀。”

　　降分报考自己不喜欢的学校，违背自己一直的梦想去不喜欢的专业，以及大学四年都只看着他一个人。
　　这些，冬阳都可以做到。
　　但。
　　他不喜欢她。

　　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冬阳撕了那张志愿表。

　　他们已经好好道别过了。
　　这就够了。

　　林叶也报考了一所学校。
　　她考了高中最好的一次成绩。

　　录取通知的那天是星期三。
　　林叶小心翼翼地点进去。
　　被录取了。

　　“我走啦。”
　　冬阳看着她收拾好的书包。
　　“恭喜。”
　　“你再熬半年，一定会考的很好的。”
　　“那当然啦”，冬阳突然有些伤感，“恭喜啦。”

　　冬阳把林叶送下楼梯，“就到这儿吧，我会回来看你的。”
　　“好。说定了。”

　　“哎……冬阳……”刚要转身离开，林叶叫住她，“你报考医学院吗？”
　　冬阳一愣。
　　“我看到你之前拿了志愿表。”
　　“不去啦。”

　　林叶小心翼翼地说，“真的不去了吗？”
　　“嗯。”
　　“相信我，你能去更好的学校。”

　　更好的。
　　冬阳从小到大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这三个字。
　　更好的学校，更好的环境，更好的老师，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未来。
　　以及。
　　更好的人。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喜欢她的男生跟她表白，她说，“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她婉转地向她喜欢的人表白，他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所以谁能告诉她，谁是更好的人？

　　“我知道。”冬阳拍拍林叶的头，“走吧。你毕业啦。”
　　林叶朝她笑。

　　回到座位上，冬阳看着被撕烂的志愿表，发了一会儿呆。
　　结束了吗？
　　考试。
　　告别。
　　喜欢。
　　暗恋。

　　她很庆幸自己藏得够好。
　　即使是摊牌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们都说夏天很好。
　　冬阳记忆里的夏天，也很好。
　　夏天闷热，阳光刺眼。
　　同时难熬。

　　冬阳和江夏的故事没有结束。
　　再次收到冬阳的短信是六月中旬。
　　冬阳躺在姥姥家的沙发上。
　　看到好友申请时一愣。
　　第一句话是，“你还真把我删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久到。
　　冬阳的记忆还停在最后一次见面的雨中车站。

　　她送他围巾。
　　他向她道谢。

　　“删好久了。”
　　她看到他不停地“正在输入”。
　　可最后只是一句很短的话。
　　“请同学吃饭，你来吗？”

　　冬阳回，“在老家。”

　　他说那等你回来。
　　她说不用你们吃吧。

　　冬阳什么都没有再问。
　　江夏什么也没有再说。

　　“冬阳你他妈这时候回老家干嘛？江夏请我们吃饭。”
　　张天的消息突然跳出来。
　　“我是真佩服他。竟然还请了前女友。”
　　冬阳一愣，“前女友？”
　　“对啊。你不知道吗？他俩高考结束就分手了。”
　　“谁提的？”
　　“我咋知道。你去问他啊。”

　　冬阳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很久。
　　怎么措辞都觉得不合适。
　　会不会让他难过？
　　他还喜欢她吗？

　　原来。
　　还没有那么久。
　　还没有忘记。

　　喜欢的感觉，像是一只沉睡在心里的猫。
　　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好像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
　　但是一旦醒了。
　　一旦醒了。

　　她按下发送键。
　　很快收到了回复，“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谁提的？”
　　“她。”
　　“难过吗？”
　　“还行。”

　　在回S城的火车上，冬阳拍到了很美的日出。
　　照片分享给江夏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
　　过了那么久也没用啊。
　　她依然喜欢他。

　　7.4。
　　冬阳准备告白。
　　跟第一次的摊牌不一样。
　　这一次，她认认真真地告白。

　　等到凌晨两点
　　发了一长段话。

　　醒来以后，收到的就是拒绝。

　　冬阳不放弃。
　　又是一长段话。
　　又是凌晨两点。

　　再拒绝。
　　再发。

　　“好。我同意你追我。”

　　冬阳好久好久好久。
　　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终于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和他聊天了。
　　哪怕只是聊天。

　　冬阳觉得世界第二次亮了。
　　每天睁开眼都很开心。

　　他们很快就有了第一次见面。
　　见面的原因是因为江夏不开心。
　　不开心地理由是，他爸妈快离婚了。

　　冬阳的心疼了一下。
　　“我可以去陪着你吗？”
　　“不用了。”
　　“就一会儿。”
　　“不要。”
　　“一会儿。”
　　“不要。”
　　“半小时。”
　　“不要。”
　　“二十五分钟。”
　　……
　　“十分钟。”
　　“嗯。”

　　紧张又激动。
　　冬阳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江边。
　　江夏在一个很黑的角落里待着。
　　冬阳看到他的一瞬间有些慌神。
　　她看到过他在篮球场上流汗的样子。
　　看到过他腿被磕破后哭哭唧唧的样子。
　　看到过他想抄作业时的殷勤。
　　看到过他被妈妈骂时的沉默。

　　从来。
　　从未。
　　见过他深处在黑暗里的样子。

　　冬阳的脚被定住了，她以为她不敢上前。
　　但她还是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那么久没见，这是冬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江夏笑了。
　　还是从前的笑容。

　　冬阳发现，他在抽烟。

　　她愣了一下。
　　她从小就讨厌抽烟的人。

　　但她说，“把烟给我。不准抽了。”
　　江夏躲。
　　她抢。

　　还是聊到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亲出轨了。
　　母亲很崩溃。
　　想离婚。
　　又犹豫。

　　冬阳静静地听着。
　　听着江边的风呼呼地吹。
　　听着江水涨起又退下。
　　听着月亮从云层中闪了又隐。
　　听着星星温柔地相陪。

　　“他们离婚，你呢？”
　　“跟我妈。”
　　江夏又点了一根烟。
　　冬阳没有再抢。

　　“我爸妈也分开了。你看得出来吗？”
　　冬阳轻轻地说。
　　江夏摇头。

　　“别难过。”
　　我会陪着你。
　　嗯。
　　我想一直陪着你。

　　他们不知道坐了多久，江夏起身，“走吧。回家。”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人了。
　　“你陪我打游戏吧。”江夏看着她。

　　可冬阳从来不打游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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