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云光

　　春天一到，万物都开始按捺不住压抑了一个冬天的冲动，急切地想冒头。

　　同样急切的还有远在美国的童夕云，最近几天有些不在状态，作品进展的不是很顺利，他很担心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往后延的话会赶不上夏安诺的生日。

　　他不想，也不愿再错过。

　　为了赶进度他又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创作，终于赶在夏安诺生日的前两天结束了所有的工作，算了算时间回到北京刚好是夏安诺生日那天，尽管不能提前做准备，但至少还是能赶上，不会再错过，这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为这天默默做准备的除了远在美国的童夕云，还有近在眼前的是与昂，想到今年可以给夏安诺庆祝生日，送上准备了好久的礼物，是与昂就喜不自胜，连着几天见谁都是笑眯眯，上班路上的步伐都走出兔子般蹦蹦跳跳的感觉。

　　一进办公室，那张怎么也掩不住喜悦的脸理所当然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尤其是杨柳的目光，杨柳轻轻地飘了过来，好奇并想八卦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昭然若揭。

　　“与昂，有情况啊！前两天就发现你不对劲，今天就更加了，开心地简直有点忘乎所以啊！”杨柳看着正在假装忙着收拾桌子来掩盖快藏不住笑容的是与昂，更是觉得有古怪，“你看看你这眉毛、这嘴巴，真是恨不得告诉每个人今天我很开心、超兴奋！今天也不是发薪水的日子啊，老实告诉师父，什么事这么开心，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与昂忙不迭地否认澄清：“没有，我没有谈恋爱！”

　　“真的？没骗师父？你们这些小朋友谈个恋爱那太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还是你这小帅哥呢。”
　　“真的，我哪敢骗师父啊！我发誓，绝对没谈恋爱！”是与昂伸出三个手指头。

　　“好了，好了，这事哪用得着跟我发誓啊，师父信你！那你怎么今天跟平常不一样啊，主要是太明显，明眼人一看就会疑问。”

　　是与昂见逃不过这一劫，随便编了个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其实也没大事，就是终于在指定期刊发表论文了，总算是达到毕业要求之一了，所以很高兴！你研究生毕业时也知道这个论文有多折磨人了。”

　　杨柳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对此番言论未有多疑，毕竟自己当年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别说了，想起当年被各种论文支配的恐惧现在还有点后怕，那简直就是炼狱般的生活，如果你还很‘幸运’地碰到超变态的老师，然后对你的论文要求之高，各种修改的话，那你就只能做好命丧黄泉，万劫不复的准备了。”杨柳说到这不禁抱住了自己，“小朋友，恭喜你漫漫长征路第一步成功了！”

　　“师父能理解那就太好了，理解万岁！”
　　“理解万岁！加油！”

　　整个上午是与昂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夏安诺办公室望去，可是上午工作都要结束了都没看到夏安诺的身影，是与昂心里开始有点焦虑，只好去问杨柳。

　　“杨柳姐，夏总今天出差了吗？”

　　“没啊，我上午本来还有个事情要跟他汇报呢，见他没来我问了问说是夏总请假了，好像生病了，这应该是夏总来咱们公司这么久第一次请假吧，肯定是比较严重才会请假，一般的情况夏总都是轻伤不下火线，坚持战斗的。”

　　一听到夏安诺今天生病了，是与昂更是焦虑和担心，下午上班都是恍恍惚惚，脑子里一直在想夏安诺生什么病了？现在是在家还是在医院？有没有好点？总之就是如坐针毡，出的错都被杨柳说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一到风一样地冲出了办公室，全然顾不上手里还没完成的工作和办公室里杨柳对他的叫喊。

　　是与昂循着上次送夏安诺回去的记忆，根据网上查的导航路线终于来到小区，直奔夏安诺住的27楼，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是与昂贴耳仔细听屋内有没有什么动静，一片安静，继续敲，还是没人回应。

　　“难道不在家里？”是与昂疑惑。

　　是与昂掏出手机拨通了夏安诺的电话，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没人接，直到第四个才通，传来软弱无力的声音。

　　“喂！”
　　是与昂又着急又开心，语速都加快了：“师兄，是我，与昂，我听说你生病了，我现在在你家门口，麻烦你开一下门吧。”

　　电话陷入沉默，半天没回应，是与昂又开始担心起来，不停地问：“师兄，你在听吗？你怎么样了？可以听到我说话吗？你还……”

　　“嘭”地一声，是与昂面前的门开了，眼前的夏安诺无精打采，整个脸红彤彤，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眼神涣散迷离，身体摇摇晃晃感觉一阵风吹过来他就能倒下。

　　“师兄，你怎么啦？”是与昂声音里满是担心。
　　“没事，进来吧。”夏安诺的声音嘶哑。

　　是与昂刚踏进门，夏安诺一个转身没站稳倒在了是与昂身上，就像一个火球倒了下来，是与昂吓坏了，摸了下夏安诺的额头，这一摸可把他吓坏了，烫得吓人，是与昂赶紧把夏安诺扶到卧室躺下。

　　看着眼前虚弱的夏安诺，是与昂心里难受极了。
　　“师兄，你家有体温计吗？你吃了药吗？”

　　夏安诺指了指床头柜，是与昂赶紧拿起体温计给夏安诺量体温。

　　“师兄，那药在哪呢，我给你去拿。”
　　“家里没药了，最后一点我早上吃完了。”

　　“那就是说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没有吃过药？”听到夏安诺的回答是与昂更是担心。

　　“与昂，没事，以前发烧，吃点药或者休息一下就扛过去了，毕竟我平时还是有锻炼身体，抵抗力还可以，只是没想到这次好像有点严重，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你刚打电话，我才醒，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夏安诺如此模样了还不忘为刚才的事情道歉。

　　是与昂拿出体温计一看，39.5，高烧。

　　“师兄，你高烧，我送你去医院吧。”是与昂摸了摸夏安诺的额头，一脸焦急。

　　“不用了，吃点药就可以了。”

　　“那你在这休息一下，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去给你买药，你别动啊，我先给你倒杯水，渴了你就喝。”

　　“好，谢谢！钥匙在门口的筐里。”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你好好躺着别动啊。”

　　说完，是与昂拎起包如离玄之箭冲了出去。

　　很快，是与昂回来了，拎了一大包东西，在外面各种药盒、瓶瓶罐罐捣鼓了一下，将配好的药和水端给夏安诺。

　　“师兄，药我给你配好了，你赶紧吃了吧，你慢点吃，别噎着了。”是与昂坐在床边小心将药递给夏安诺，眼睛不曾离开夏安诺半秒，“师兄，刚药店的人特别交代，其中有个退烧药要相隔6小时才能吃，到时候我提醒你。”

　　夏安诺吃完药靠在床头，对着是与昂笑了笑：“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果然是年纪大了，不抗造了。”

　　“师兄，不用客气，你平时那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现在老天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换我来好好照顾你了！”是与昂翻了翻药店拿回来的袋子，掏出一个东西，“师兄，你再把这个退热贴贴上，物理降温，药店的人说如果明天早上还没有退烧就必须去医院了，要不然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也很可能烧坏脑子的，你说你这么聪明的脑袋怎么能坏呢。”

　　是与昂的话把夏安诺逗笑了，咳嗽了几声。
　　“都是我不好，不逗你了，师兄。”

　　是与昂轻轻地将夏安诺额前略略湿润的头发扫到一旁细心地贴上退烧贴，鼻尖离夏安诺的额头只有那么几厘米的距离，都能闻到夏安诺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香味，是与昂停在那，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距离越来越近。

　　“贴好了吗？”

　　夏安诺嘶哑的声音把是与昂拉了回来，他赶紧坐好，惊慌失措地手都不知道放哪，静静地拽着床沿。

　　“贴好了，是不是感觉舒服点了？”
　　夏安诺摸了摸额头上的东西说：“冰冰凉凉的舒服多了。”

　　“师兄，医生说吃完药可能会有些想睡觉，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吧，我在客厅里陪着你。”

　　“与昂，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现在药也吃了，这个也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夏安诺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自己能搞定的事情绝对自己搞定，尽量少麻烦别人是他这么多年行事的基本原则之一。

　　“师兄，没事的，不麻烦！我妈说了发烧一定不能小看，一定要有人在身边看着才行，要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刚看到客厅不是有好多书嘛，我可以看书，也可以玩手机，不会无聊的。”

　　“好吧，随你吧，你在这不用客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夏安诺放弃了抵抗。

　　上次来夏安诺家没来得及好好观察，这次是与昂从客厅到餐厅，每个地方都细细查看，不想放过这个屋子里任何一点与夏安诺相关的东西，他一排接一排地扫视书架上的书，终于选定了两本，他刚翻开第一本，几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在地，是与昂拿起来一看，照片上灿烂大笑的阳光帅气的男孩是他从未见过的夏安诺，旁边揽着他肩膀，笑得同样开心的就是上次匆匆一面的童夕云。

　　对于童夕云，虽然是与昂仅仅匆匆一见，可是那张同样精致帅气的脸，那双摄人心魄却又透着丝丝忧郁的眼睛，还有那晚夏安诺嘴里喃喃喊出的夕云二字，不留任何情面地烙在了是与昂的脑海里、心里，想忘都忘不了。

　　一股莫名之火在是与昂心底点燃，熊熊燃烧，那是嫉妒之火，也是恶魔之火，是与昂将照片远远地扔在一边，看着静静躺在那的照片，夏安诺开心幸福的笑容无时不在提醒他原来夏安诺并非一直是现在的冷漠疏离，也曾这么阳光灿烂过，而这些都跟他毫无关系，他捡起照片用力地撕扯，散落一地的碎片很快被他捡起来塞进了书包。

　　童夕云落地北京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算了算时间还是能赶在12点前面对面跟夏安诺说声生日快乐，从行李传送带上快速拎过行李箱，飞速冲出，直接打车从机场去夏安诺家，地址还是之前夏安诺爸爸、妈妈告诉他的，让他们俩在北京多多互相照顾。

　　车子在北京的夜幕下飞梭，童夕云想到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夏安诺，陪他一起过生日，送上自己久违的生日祝福和精心准备的礼物，在美国拼命工作，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惫被满心的期待驱散而去。

　　童夕云拖着重重地行李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屏住呼吸，心里默默期待夏安诺看到自己那刻一脸惊讶与欣喜的样子，那一定很好看。

　　没人反应，童夕云再次敲门，吵醒了沙发上的是与昂。

　　是与昂赶紧起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显示屏幕一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的手却松开了。

　　门外的童夕云见屋内无人回应，只好打电话给夏安诺，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唯一声音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联系不上夏安诺，敲门又没反应，童夕云那明亮又深邃的双眼此时满是失落，他不甘心，再次敲门。

　　依然一片安静，童夕云只好无奈地将手中的盒子轻轻放在门口，上面还贴上个便签条写着：“安诺:生日快乐！”，拖着行李，带着失望、遗憾和不舍离开了。

　　卧室里的夏安诺被敲门声吵醒了，听着外面没动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在敲门啊？”

　　可那被烧的嘶哑声音可以发出的能量非常有限，是与昂都是认真听才听到夏安诺的声音，更别说门外的童夕云了。

　　是与昂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

　　“师兄，可能是外卖的搞错门牌号了，我刚看了，门外没人。”

　　“哦，这样啊，对面好像是住了几个年轻人。”夏安诺对是与昂的谎话没有半点怀疑。
　　“嗯，可能是的。”

　　是与昂看了看手表，11点46分，离夏安诺的生日过去还有14分钟。

　　他从客厅走进卧室，轻轻推开门，手里端着一个小蛋糕，蛋糕上插着一根点亮的蜡烛，嘴里哼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师兄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是与昂将蛋糕端到夏安诺面前，微笑着抱歉说：“师兄，生日快乐！今天来的匆忙没给你好好准备，刚下去买药时在旁边的便利店看到这种小蛋糕，就给你买了一个，虽然你生病不方便庆祝，但这生日仪式还是要有的，希望你别介意。”

　　夏安诺看着是与昂手里的小蛋糕，若隐若现的烛光映在是与昂满是笑容的脸上，夏安诺突然有些感动，他没想到除了爸妈和宋萌，独独记住他今天生日的却是是与昂，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见夏安诺盯着蛋糕愣在那，是与昂小声提醒：“师兄，还剩几分钟就过12点了，赶紧许愿，吹蜡烛吧，你再不许愿蜡烛就要烧没了。”

　　夏安诺赶紧双手合十许愿，吹灭蜡烛。

　　“不管师兄许了什么愿，一定会实现的！吃蛋糕！”

　　是与昂将蛋糕放在夏安诺手里，转身又跑去客厅，再次进来时手里拿了一个包装好的礼盒。

　　“师兄，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自从去美国以来，这些年夏安诺除了每年会收到宋萌送的礼物，再也没收到过第二个人的礼物，每次生日他都会故意地淡化，不让别人知道，更不想提醒自己，他没料到是与昂还为自己准备了礼物。

　　“谢谢，没想到你还准备了礼物。”

　　“师兄，是个小礼物，我自己做的，虽然没花什么钱，但是时间还是花了点，你赶紧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是与昂担心以夏安诺的身份收到的肯定都是名贵礼物，自己这个会显得太普通，甚至会有点寒酸。

　　夏安诺拆开包装，是一个复古皮质的相册手账本，打开一看是他从小到现在各阶段的照片，他一页一页翻看着，每张照片的旁边或下面都配有手写的隽秀文字，有些照片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有过，这些照片眼前一一闪过，心里百感交集。

　　“与昂，非常谢谢你，有心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收齐这些照片很难吧，你怎么弄到的啊？”夏安诺将相册合上，抱在胸前。

　　是与昂一看夏安诺高兴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和满足感，笑得眼角纹都出来了。

　　“其实还好，大学时期的好弄，我找院里要就可以了，就是以前中学、小学的比较难，我先是网上找了找，没找到，后来我就找到你以前读的学校，跟他们说咱们学院现在做一个优秀校友的采访，需要一些资料求过来的，看到你喜欢就最好了。”

　　“看不出来你这忽悠人的本领还挺厉害啊！今天辛苦你不仅照顾我还给我过生日，送我礼物，真没想到你这个小朋友还挺细心的。”

　　“师兄，我们一起拍个照吧，纪念一下。”

　　随着咔嚓一声，两人头靠头，笑容灿烂的第一张合影就这么留在了是与昂的手机里。

　　“滴滴滴滴……”是与昂的手机突然响了。
　　“师兄，该吃退烧药了。”

　　这一晚，是与昂一直守着夏安诺，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夏安诺的体温基本降了下来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顶着黑眼圈出门上班，门一打开，脚下一个盒子，他拿起盒子，觉得上面贴的便签条“安诺：生日快乐！”特别碍眼，关上门，直接扔进了电梯处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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