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云光

　　又是一年春节时。

　　又一次跟童夕云约好春节见，这一次他没爽约。

　　童夕云拒绝了去外地过年，软磨硬泡，也不知道最后什么理由说服了他爸妈让他一个人在老家过年。

　　这对夏安诺，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十分欣喜和冒险的决定。

　　春节前夕，他们俩约好去逛街为新的一年置办点东西。

　　肩并肩地走在热闹人群中，喜悦的过年气氛把他们都渲染的心情格外愉悦，途中意外碰到邻居问夏安诺在干嘛，夏安诺只有撒谎说跟同学一起逛街。

　　“谁是你同学啊？说，谁是你同学？”童夕云掐了掐夏安诺的手。
　　“我错了，我错了，疼。”
　　“真疼啊？我刚没怎么用力啊。”童夕云试着在自己手上掐了两下。

　　夏安诺皱着眉头埋怨：“怎么可能不疼嘛，你不知道你是土大力啊，下手没个轻重。”

　　他抓过夏安诺的手：“让我看看，好像还真有点印子，安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掐你了，改为抚摸。”

　　“找打了不是。”夏安诺抽回扬起手。
　　“对了，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夏安诺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喜欢，选衣服的眼光不错，可是我都没提前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要不今天你自己挑个，我送你？”

　　“你喜欢就好，回家前在商场看到这件黑色外套，当时脑子里第一时间就蹦出来你穿一定会好看，就立马买了，也没想过你会不会喜欢，这可是我第一次送人衣服，没经验。至于给我的礼物，那就算了，你穿上它过年给我看就是最好的礼物。”

　　“好，那过年你就等着看吧。”
　　童夕云凑近耳边轻言细语：“我男朋友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最好看。”

　　大街上，看着他没羞没躁的样子，夏安诺拿起手中袋子打了他一下：“流氓！”

　　“安诺，还不是怪你，被你逼的，你太正经和害羞了，我不流氓不行啊，否则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啊？怕是要一千年开花，再一千年结果了，我可不想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啊。”

　　“这还赖上我了啊，你还有理了。”
　　“没没没，我没理，男朋友大人说什么都对！”童夕云双手举过头顶投降。

　　夏安诺拎着童夕云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新衣回家，还要骗爸妈是今天买的。

　　“安诺，你这买的什么衣服啊？眼光还没你爸好，又是黑色，款式也奇奇怪怪。”夏安诺一回去，妈妈就开始各种追问，第一时间把衣服拿了出来。

　　“哪里眼光不好了，年轻人的风格，你不懂？我爸那眼光你一向看不上，怎么今天还表扬起来了。”

　　“安诺，你妈今天总算说对了一句，我挑衣服的品味其实还是可以的，要不然我那些学生也不会给我儒雅的评价。”

　　“那是你自带光环，跟衣服没关系。”
　　爸爸被夏安诺这么一说，笑得有些过分开心：“这话说得太对了，我爱听。”
　　“你们俩父子就别商业互吹了，赶紧干活。”

　　夏安诺跟爸爸互看对方，乖乖地任听安排了。
　　大年初二，照例去外公，外婆家拜年。

　　夏安诺穿上了童夕云送的衣服，路过他家时，大门又是紧闭的。

　　心里不免失望极了，夏安诺努力安慰自己：“难道他又爽约？肯定不会的，他肯定是有事去了，大过年的他虽然一个人在家，可是也还是要去亲戚家拜年啊。”

　　可是让夏安诺没想到的是，一整天也没看到他，发过去的信息也没回，他不禁想起了上次的约定，也是如此这般。

　　当天留宿外婆家，表哥、表弟半年未见，大家都围坐在一起聊天说地，最集中的话题永远都是学习、学习。

　　“安诺，大三了，后面准备怎么安排啊？”表哥问。
　　“还能怎么安排啊，跟哥你一样，读研，不过准备出国去看看，托福刚考完。”

　　“挺好的，出去感受一下不同的学习氛围、方式方法，对你以后也有帮助。”
　　“你要向你表哥学习，一定要把研究生考上。”妈妈见缝插话。

　　“哎呀，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就想要我像老爸一样美国深造嘛。”
　　“哥，你加油！”表弟在旁边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夏安诺可算逮住了教训人的机会：“你这个高三狗没资格跟我们谈学习，好好复习去吧，还有空在这聊天。”

　　“过年还不让人休息啊，真是的。”童一清委屈巴巴，“哥，问你个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在大学里有女朋友没？大学是不是很多漂亮女孩啊？”童一清投来羡慕又好奇的目光。

　　“有啊，大学里到处都是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所以你就算是为了追女孩也要好好考上大学。”夏安诺拍拍他的头，“不过你哥我呢，女朋友，肯定没有！”

　　表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相信夏安诺说的是实话。

　　“不可能，你们学校的女生是怎么了，眼神有问题吗？我哥这么帅的帅哥都没人追？”
　　“弟弟，有个问题你要弄清楚，你哥我不是没人追，是没看上。”
　　“那你会看上什么样的啊？”
　　“安诺肯定喜欢有个性的。”童一伟抢答。

　　妈妈一听话题从学习转移到恋爱上了，赶紧行动：“大学就是要好好搞学习，谈什么恋爱啊，恋爱晚一点谈也没关系，尤其是你都大三了，更加不能分心，要做好规划，再说了，这大学情侣很多毕业即失恋，不靠谱的。”

　　“姑姑，也没那么恐怖，其实大学很多情侣还是共同进步的，安诺要是有喜欢的那也挺好的，他看上的绝对不会差的，你就放心吧。”表哥开始替夏安诺解围。

　　“一伟啊，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总觉得安诺年纪还小，可以晚点。”

　　在他们各种话题聊的起劲时，夏安诺走出房子，来到前面院子里，月光倾泻在院子各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清冷，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月，心里还在为白天童夕云的事情失落。

　　突然，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把夏安诺抱举了起来，他被吓得差点尖叫起来，挣扎了两下，夏安诺被轻轻放回地面，转身举起手就要落下去，结果悬在半空中。

　　透过窗户看着房间里的每张笑脸，夏安诺压低声音怒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死我了！你疯了吗，在这里抱我，被我爸妈他们看到了怎么办？”

　　也许是看到夏安诺真的生气了，童夕云摇晃着他的手臂：“安诺，我刚没想那么多，就想抱你一下，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好见面的，你白天一天去哪了？发信息也不回？”

　　“对不起啊，我妈一定要我去外婆家，所以我一大早就去了，就为了当天能赶回来，这不一回来我就过来了，幸好你没回去。”童夕云抓了抓头发，一直在笑。

　　“那你也回个信息啊。”
　　“手机没电了，没带充电器。”
　　“能不能找个别的理由。”
　　“是真的，不骗你！”
　　夏安诺不说话，更不回答。

　　“安诺，你穿上我送的衣服了啊，真好看！”
　　夏安诺继续沉默。
　　童夕拉起夏安诺的手往外跑，直接拉入他家。

　　“安诺，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童夕云紧紧抱住夏安诺，害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嗯！”夏安诺双手抱住童夕云。
　　“安诺，你别总是嗯，好吗？你想我吗？”
　　“嗯，我想你！”
　　童夕云把夏安诺抱得更紧了，头深深地埋在夏安诺的肩膀处。

　　“安诺，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好想就这样抱着你，一直一直，今晚别回你外婆家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啊，我爸妈还在呢，我要是突然不见了，他们非把屋子都拆了不可。”

　　“安诺，你是我这次回来的唯一原因，如今你就在我怀里，我却要放你走，无法拥抱你，留我一人孤零零，你知道我会有多难受、多孤独吗？而且过两天我就要回去我爸妈那了，今晚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夏安诺双手捧起童夕云的脸，他澄净的双眼里泛起了微微泪光。

　　“夕云，我知道这次你回来是为了我，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你不会孤独一人的，我就在这呢。”

　　夏安诺轻柔地吻上了童夕云的唇，冰凉得像冬天凛冽的北风，接受到信号，童夕云热烈地回应着，双手在夏安诺的后背上下游走。

　　就在他们尽情感受彼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一声呼喊。
　　“安诺！安诺！”
　　“安诺，你在哪啊？”

　　那是夏安诺爸妈，外公外婆的声音，没办法，他们只好停下，夏安诺看着童夕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看出了夏安诺的为难，童夕云微笑着说：“安诺，你快回去吧，他们在找你呢。”

　　夏安诺内心并不想离去，可外面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他凝望着一脸不舍的童夕云：“可是你怎么办？”

　　童夕云脸上微颤，故作轻松：“我没事，这是我家，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快应一句吧，要不然他们肯定不会停的。”

　　内心陷入无止尽的挣扎、纠结和不舍，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夏安诺终于还是回应了外面的呼喊。

　　离开时，望着眼前恋恋不舍的童夕云，夏安诺深深地吻了他一下：“夕云，电话联系，我先走了，对不起！”

　　夏安诺知道童夕云下了多大决心才舍得让他走，夏安诺不想让他在极度幸福之后随即掉入孤单的深渊，希望自己的吻能够带给他一丝温度与温存，陪他度过这清冷孤寂的冬夜。

　　第二天一早，童夕云来给夏安诺外公外婆拜年，夏安诺知道他是特地来看自己的。

　　黑黑的眼圈告诉夏安诺，他昨晚肯定没睡好，外公外婆，爸妈也许是很久没看到他，很是热情。

　　“阿云现在长这么高了，一表人才啊！过年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啊？你爸妈呢？”外公开心地打量着童夕云。

　　“爷爷，我回来有点事，过两天就回去。”
　　“噢，好好，多吃点果子，几年没见，小伙子变化真大啊！”

　　“是啊，要是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了，小时候就长得好看，现在更好看了，阿云，你也上大学了吧，上次听你爸妈说你去天津美院学美术了，真不错！那天津离我们家安诺很近啊。”妈妈拍了拍夏安诺正吃东西的手，“你在北京，又比阿云高两级，以后多照顾着点。”

　　童夕云偷瞄了夏安诺一下，笑了，像是领了太后懿旨。

　　“谢谢姑姑！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啊！”
　　“不用客气，出门在外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我们跟你爸妈关系就很好，更何况你们俩从小就认识，安诺还比你大，按理你还得叫哥哥呢。”

　　“妈！”夏安诺实在是忍不住了，打断了妈妈。
　　“好好，我不说了，每次说点什么你就不高兴，这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阿云，你们多聊聊啊！”

　　童夕云非常爽快地答应：“好的，姑姑，我会好好开导一下安诺的。”
　　“好，你看看人家阿云，多懂事，我先去忙了啊。”
　　“姑姑再见。”

　　待妈妈前脚刚走，夏安诺就狠狠地踩了童夕云一脚。

　　童夕云痛得呲牙咧嘴：“啊！痛死了！夏安诺，你怎么这么小人啊，玩偷袭。”

　　夏安诺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刚才伪装地挺好啊，你这变色龙！”

　　“我哪里变色了，我是跟姑姑说真心话的，姑姑说得对，你那脾气是有那么点臭啊。”
　　“童夕云，你真是找打啊！”夏安诺举起拳头。

　　他往后一躲，双手挡在前：“诶诶，姑姑刚刚说完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这么照顾我的啊？”
　　“对你不就是拳头加大棒，你还想怎样？”
　　“你还可以这样啊！”

　　一个身影快速在夏安诺眼前晃过，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亲吻。

　　在夏安诺爸妈眼皮子底下来这么一出，吓得夏安诺都快魂飞魄散了，简直太胆大妄为了。

　　夏安诺直接用手臂紧勾住童夕云的脖子，毫无怜悯之心。

　　“童夕云，你太猖狂了，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是不知道家教的重要性啊！”

　　“安诺，我错了，我错了，下手轻点行吗？我都快被你勒死了，这大过年的你舍得啊？”

　　“当然舍得，超级舍得你这个流氓的灵魂，不过倒有一个东西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夏安诺慢慢松开紧紧勾住的手。

　　“是什么？快说啊！”

　　夏安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故作深沉：“还能是什么啊，还不是你这副臭皮囊！”

　　童夕云放肆大笑，一手捏住夏安诺的下巴，眼睛里散发出挑衅的光芒。

　　“夏安诺，你这肤浅之人，你果然还是贪恋我的美色！”

　　“我……我怎么可能！”夏安诺死都不承认。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的一切都尽收我眼中，你逃不掉了，小诺诺！”童夕云伸出两个手指头在他们眼睛之间来回指了指。

　　夏安诺正要反击，妈妈开门进来了，他们赶紧分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安诺，该回去了，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啊。”
　　“噢，知道了，马上就来。”
　　“你要走了？”童夕云不舍，声音低沉了许多。

　　夏安诺不敢看他，只有回房间埋头收拾东西可以让他逃避童夕云那让人心疼的目光。

　　突然手机响了，夏安诺忙着收拾，让童夕云帮看一下，看到那一秒脸色瞬间变了，童夕云本来就白净的肤色更加惨白。

　　夏安诺发现了童夕云的不对劲，拿过手机一看，一条信息，陌生号码，是宋萌发过来的，问他新年过得怎么样，上次的送他的新年礼物是否还喜欢。

　　夏安诺把手机直接扔进包里，这一切童夕云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这一条信息让夏安诺更加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好边收拾，边解释：“一个法律系的同学发的信息，回来前她给我们宿舍每个人送了她自己做的饼干当新年礼物，我的直接给他们了。”

　　“我明天也要走了！”童夕云对信息的事情只字未提。
　　“这么快？”
　　“那今天就是我们过年最后一次见面了吧？”童夕云声音中透着冷冷的气息。

　　“也许吧！”
　　“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都好短暂啊！”童夕云感叹。
　　“异地就是这样，你累了？”夏安诺停下了手里的活。
　　“没有！我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只要我们坚持！”
　　“我会的，你会吗？”
　　“我说过，除非你先离开！”把最后一样东西放进包里，“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夏安诺压抑住自己想留下的强烈欲望，拿起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害怕一旦回头或停下，与童夕云眼神相遇，就会放弃所有伪装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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