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窗外已经大亮，外面温度挺高，室内却是四季如春。

　　林榛再次睁开眼时，脑袋嗡嗡的，一直犯恶心。清晨时医生给她检查，她受了外伤，又有点惊吓过度，情绪不稳定。适当休息就能恢复过来。

　　成绍一直坐在床前，盯着她看。林榛早就醒了，她闭着眼装睡。

　　成绍的椅子就在她床前，盯着她看了一个小时，他换了个姿势，站起来，“林榛，你到底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很好，继续装，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房子深，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犟到什么时候。”
　　成绍出门吃早饭，临走前他把手伸到林榛被子里，顺着她大腿往上摸，手感光滑细腻。他俯下身，亲了她一口。

　　林榛强忍着恶心没反应，他笑了一声，“你继续躺着，我总有一天能让你乖乖跪在我面前求我。”

　　这几天，成绍来得很勤，他在容城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有头脑有手段，下手又狠又快。这种能见风可转舵的经商人，永远不会过时。

　　林榛等成绍离开后才缓缓睁开眼，她翻身换了一个姿势，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肌肉都虬结在一起，动一下，骨节“咯吱”地响一声。

　　成绍吃了早餐，给林榛端了牛奶鸡蛋过去。临进门，他问小莎，“她饿了几天了？”

　　“从上次逃跑到今天滴水未沾，差不多三天。”小莎回答道。成绍闻言皱眉，“知道了，你去忙吧。”

　　林榛原本睁开眼，听见动静又闭上眼装睡。

　　成绍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俯身朝她脸吹了口气，“宝贝儿，别装了，我知道你早醒了。”

　　成绍笑了一声，嘴角下压，捏住林榛的下巴，把她的脸拧得朝着自己，“我对你也挺好的吧？怎么，不想看见我？我今天非要让你睁开眼！”他扯过林榛的长发，林榛疼得痉挛了一下，睁开眼瞪他，“滚！”

　　“宝贝儿，何必呢，非得来硬的你才肯听话，嗯？”成绍把牛奶端起来，喂给林榛，“一个月了，你还这么犟，非得这么作践自己干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林榛狠狠地扫手，把牛奶杯摔出去，玻璃杯粉碎。她反手一掌扇在成绍脸上，“只要我没死，这事你就别想！你他妈弄死我啊，你弄不死我你就是孙子！”

　　成绍一掌将林榛掀翻倒在床上，他狠狠地摸了一把脸，“妈的臭婊|子，给你脸你不要是吧？我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

　　成绍去洗手间洗了把澡，胸口上有十几道抓痕，有两条伤口甚至被刮了肉下来，不停地渗着血。老刘拿了药箱，成绍清洗完涂了一层药。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榛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冷笑了一声。

　　“软硬不吃？”他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歪着嘴角，“有用么？你他妈现在躺在这里就是你自己作的！你他妈应我一句有那么难？！”

　　林榛表情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头发乱糟糟地散着，沾了汗，糊在脸上。

　　痛，很痛，全身都痛。

　　林榛坐起来，歪着脸，从黏湿的头发堆里看成绍，眼神狠得要滴出血。成绍伸手摸她的脸，“有什么难的？”

　　林榛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除非我死了！”

　　成绍眯了眯眼，最后摔门而去。

　　仲夏的容城很热，一出门就能被烤化。在这山上却不是，温度不是太高，时不时有山风。
　　却吹不进她的房间。

　　她的门窗都被锁死，全部换上了新锁，只要撬动一下就会触动报警装置。林榛前天撬了一次，开了窗，刚跳出去，就被小莎发现。老刘绑了她两天，小腿因为长期维持一个姿势浮肿起来，一按一个坑。

　　成绍被林榛气得心烦意乱，继续留在山屋中过夜的想法也被打消。没吃午饭就开着车离开。下山途中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时间，两个人见一面。

　　成绍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晟哥，不是我说，你在我这里拿的货价格已经够低了，你还想怎么样？”

　　霍晟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手里拿着技术部的检测报告，他道，“不是价格，是那批原料有问题，实验室里化验酸酯超标，个别原料桶里有虫害，有些铁桶里甚至有掉漆皮的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贵公司的仓库存储方式不当？”

　　“我们当然有最好的设备最好的条件，晟哥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我们要求换货，这是贵公司和我们第一次合作，我不希望把事情闹到退货那么严重。”
　　“What？”成绍笑得抽嘴角，“不可能吧晟哥，有话好说，你现在在哪里，我们有必要见一面……”小几百万的货说退就退，成本是一方面，另一点他的仓库满仓，一时间周转也不方便。

　　“晟哥，你等我，我现在还在容城，咱们俩有必要见一面当面谈……”

　　成绍下了山，转了个方向往市区出发。

　　林榛等成绍走后，抓了颗鸡蛋吞下去，没有水，她哽得心脏疼。随便塞了些东西，她下床，扶着墙到洗手间，捧着自来水喝了一口。

　　洗手台前有个巨大的镜子，林榛扶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了许久，然后惨笑一声。发黄的头发打结揉在一起，乱糟糟得如同一堆杂草，脸瘦了一圈，黑眼圈很重，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惨白得像一只女鬼。

　　林榛叹了一口气，进洗手间洗了个澡，把头发梳好。

　　下午的阳光很好，照得整座山都绿油油的一片，林榛坐在窗前看了很久。

　　早晨打碎了玻璃杯，小莎没进来收拾的时候她偷偷藏了一个碎片，一直握在手里，手心被梭了一堆小口子。中途小莎进来看了一次，发现林榛居然梳洗打扮了一番，浑身还散着一股茉莉花味的沐浴露香味。

　　不得不说，林榛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素颜的她看上去别有一番气质，即使不化妆，这个女孩也很耐看，怪不得成老板喜欢她。

　　小莎试着和她说话，“你早上没吃中午也没吃，这样下去人也撑不住啊……”

　　林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莎继续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山下买。”

　　林榛垂着眼想了一下，“我想吃碧海花园楼下那家桂林米粉。”

　　小莎有些惊讶，她连忙说好，出门赶紧告诉瞎眼老刘，“哎，林小姐说她想吃米粉？”

　　“米粉？”

　　“对，米粉，指定了碧海花园楼下的米粉。”

　　“碧海花园是哪？”

　　“我也不知道。”小莎说，“我打电话跟陈老板说一声吧，让他想办法找人把米粉送上来。”

　　老刘看着小莎跟成绍打电话说林榛想吃米粉，并特别强调了碧海花园楼下的那家，要牛肉粉。打完了电话老刘冷笑，“她要求还挺多。”

　　小莎“嘿嘿”笑两声，“林小姐终于肯吃饭了，这就说明她想开了。你没看到她瘦成什么样了，她肯让步是好事，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真怕她撑不过去。”

　　“她自己想不开怪谁？跟了成总她要啥没有，非对着干……”老刘低声嘟哝着，“还吃米粉，多少山珍海味她不吃，吃什么米粉！”

　　林榛吃上米粉，是下午四点半。牛肉粉的分量很足，牛肉比正常分量多了一倍，酱料也被单独打包好，小莎把它们打开，放在精致的碟子里。

　　米粉被放了将近一小时，没有刚煮出来的好吃。林榛吃了半碗就饱了，她让小莎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出去。

　　小莎关门前看了林榛一眼，继续劝，“林小姐，其实我真的觉得成老板对你很好，你看啊，你那么惹他生气，他隔一天都会原谅你，他对你是真的上心。这次你说想吃米粉，你看，他立刻叫人去买了，怕时间太久，还叫了专车送过来，就为了让你吃一口新鲜的……”小莎一个人说了很久。

　　“小莎……”林榛垂着眼，她来这里后第一次主动和别人说话，“你知道，在国外，有些人会以驯兽为乐吗？越是凶猛的野兽越是桀骜的动物，越招驯兽师喜欢……”她笑了一声，没再说下去。而有些野兽，没有服从这一说。

　　“啊？”小莎莫名其妙，她觉得林榛有点生病。

　　“我没事，你出去吧。”

　　林榛少有吃饭吃得这么配合的，小莎把碗筷收走就给成绍打了个电话，“成总，今天林小姐她吃了有足足半碗的米粉！”

　　成绍还在跟霍晟谈怎么处理那批原料的问题，他接到电话后瞬间松了口气。

　　霍晟喝了口绿茶，笑了笑，“成老板心情不错。”

　　成绍点点头，“嗯，养的一只小野猫被驯服了。”

　　“野猫？”

　　成绍笑了笑，也低头喝口茶，抬头问道，“霍老板有没有特别的喜好？”

　　“喜好？”霍晟抬眼看了他一下，“比如？”

　　“我这个人喜欢养鸟养猫，越是野的越喜欢，你想方设法地训练它们，将它们的野性驯服，直到它们对你俯首称臣贴在你脚下，你会有种别样的……”成绍摊手，接着道，“满足感。”
　　霍晟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没这个爱好，我更喜欢放生，自然界的动物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人没必要干预太多。”

　　“哈哈哈……”成绍大笑，“霍老板好觉悟，我喜欢霍老板的性格，晚上我请您喝酒……”

　　林榛吃完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坐下来对着山林看了很久。

　　树林茂密，古木参天。真好看，她想。

　　林榛配合下来后，小莎松了口气，想着怎么逗她高兴。傍晚时分，小莎看天色很好，就拿了一堆照片进去。听说林榛以前喜欢画画，就准备给她看些漂亮的风景照。

　　开了门发现没动静，洗手间有滴水声，小莎叫了声，“林小姐？”

　　没有人应。

　　心里猛地涌出一阵惊慌，难道林榛又跑了？她推开门，看到林榛躺在浴缸里，手腕有一道狰狞的血口子。

　　…………

　　林榛睁开眼，成绍又站在她眼前，看着她狞笑。林榛头皮发麻，她抓紧了床单。

　　“你还真是勇气可嘉，连死都不怕。”成绍俯下身，凑近了，近得可以感受到林榛微弱的呼吸，“林榛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林榛双目无神，平躺在床上，“成绍，你杀了我吧。”

　　成绍掐住她的脖子，恨不得让她咽气，“杀你？杀你多容易？林榛，我还真不愿意杀你，我就是要把你困在这里，让你一辈子出不去，让你生不如死可比死好玩多了！”

　　成绍一脚踹翻了床头桌，他掀翻桌上所有的东西，“林榛，有那么难吗？老子哪里配不上你，你非得跟老子作对！”

　　“你他妈给老子说话！”

　　“我叫你睁开眼给老子说话！”

　　成绍一把扯过林榛，抓住她缠着绷带的手腕，捏得她疼得抽，“你给我说话！”

　　林榛睁开眼，纤细的脖子握在成绍手里，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拧断。其实，拧断了也挺好。她想。

　　林榛躺着，小莎隔半个小时就会过来检查，确认她没事才会出去。林榛一直盯着窗外看。风吹过的时候，树林掉了大片的叶子。暴雨过后，树林干净异常，还有头顶的阳光透入。

　　她动了一下，全身疼得像散架一样。她想，秋天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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