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我上街继续打探宫宴的消息，快走到桃源寺时忽然有了灵感。既然净空大师是个神人，我不如去问问他？
　　我匆匆跑上阶梯，前院里有很多烧香拜佛的人。我绕过前院走到了大师的院子，看见了上次那个沙弥。这沙弥看见我之后也向我走了过来，我问道：“小师父，净空大师在吗？”
　　“师父在会客。”这沙弥给了我一个纸条，“这是师父留给施主的话。”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打开纸条看，字曰：有些人近在咫尺也未必会发现，有些人远在天涯却只能在梦中得以相见。红尘皆缘，顺其自然。
　　近在咫尺？我朝四周望了望，近点儿的人除了那沙弥就没有别人了。容若不会是当了和尚吧？我又追过去喊道：“喂，小师父，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这沙弥转回了身，手拿佛珠向我施了一礼，问道：“施主要问什么？”我仔细打量着对方，他虽然看起来清秀模样，但是应该没有二十四岁，所以他或许就不是容若了。“施主？”
　　“呃……小师父看起来挺年轻的，应该没有二十四岁吧？”
　　“嗯。施主还要问什么？”
　　“没，没了。”我尴尬地笑了笑，捏紧了手里的纸条。“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对方以同样恭敬地动作向我行了一礼，然后远离了。
　　我又看了看纸后，更加有些失落。我当然知道顺其自然的道理，可是这自然怎么都是不顺啊……
　　我原路返回了前院，走在路上四处打量路过的和尚们，有好几次和尚们都绕着道走了。其实想来，我这人也挺好笑的，没事在寺院里来瞧和尚。
　　前院，烧香礼佛的人群有些闹哄哄的。
　　有人说：“如今的香醉苑整日都是人挤人，谁不想见真真一面？”
　　另一人说：“可我听说原来那个真真不在香醉苑了，当天晚上就羽化成仙消失了。”
　　“真是仙人啊，难怪还有人出五百万两银子买她。”
　　“若真是仙人，哪里才值五百万两银子？”
　　“也是也是，那可是千金难求的无价宝了。现在香醉苑里的真真如何模样？”
　　“现在的香醉苑啊，真真就可多了，伸手一抓，全是真真。”
　　那几人哄笑了起来，我赶紧离开了。唉，江湖上依然有我的传说，我抬头看了看天，笑了。
　　看着周围妖娆的桃花林，我好奇地走了去。
　　我俯身捡了花枝，摸了摸上面的花瓣。我自言自语道：“真的？不会吧？”忽然风吹，一阵桃花雨落下，这桃花林顿时仿佛仙境。
　　我不禁迈步跳起了舞，伴着风，我闭上了眼睛。这感觉，真的好像在天堂……
　　“谁？”我停下了舞步，环望四周，“谁在那里？”
　　没有人应，只有风吹。我害怕又落到了坏人手里，丢下花枝匆匆跑出了花林。
　　我来到了街上，偶然间又看见了那个洋画师。正好遇到一个熟人，所以我就前去打了一声招呼。
　　“画师，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洋画师停下笔，转身对我说道，他的眸子带点儿蓝色的，像宝石一般。“欸，你怎么没跟他一起？”
　　“我跟他不过是朋友罢了，并非你想的那样。”我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上次你画的那只鸟回来了吗？”
　　“嗯，不久就回来了，腿上还被包扎过。”
　　“当时我和程兄包扎的。画师你好像不经常来街上作画吧，平日我都没怎么看见你。”
　　“只是你没看见我，但不代表我没有看见你。”
　　“哦，是这样啊……看来，你应该就是住在这附近了。”
　　“嗯，在花间阁。之前我看见你们去过梦红楼和冷月坊。其实，你们真的挺像夫妻。”
　　“他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我。”
　　“好吧……”洋画师笑了笑，那笑很温和，也很优雅。忽然，他注意到了我的头发，伸手过来拈下了一个花瓣。“你去了桃源寺？求药还是求签？”
　　“都不是，我只想问问大师宫宴的事情。大师不是神人吗？自然什么事情都是知道的。谁知大师并不在，所以我就只好回去了。”
　　洋画师好奇道：“宫宴，你很想去吗？”
　　“只是想去皇宫找一个人。”
　　“哦……皇宫找人？是哪一个宫女？”
　　“不是，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纳兰。”
　　洋画师的笑止住了，皱了皱眉，只说：“皇宫不是那么好进去，不过，只要你和纳兰公子有缘，总是会遇见的。你们这里不就是讲究缘分吗？”
　　“话是如此说，但如何能那么有缘呢？”我淡然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以后，我得空再去花间阁找你谈论画作。”
　　“好，随时欢迎，再会。”洋画师低了低头，礼貌笑着与我告别。
　　我离开了洋画师，匆匆走回了返程的路，路上经过了柿子林，脚下窸窸窣窣地被我踩着响。这时，我想起了程兄，想起了他为我买的柿子。
　　回院后，小贵正在收拾碗筷，我没心情吃饭，所以准备直接上楼。
　　曹兄打趣我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被拐走了呢。”
　　“没，我就是去街上找……”
　　“有些东西呐，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不找呢，反而会发现。”
　　“我，我不找东西，我找人。”
　　“哦，那你找得如何了？”
　　“没找到。”
　　我匆匆跑上楼，躲到房间里哭，拿出那幅“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字细细端详。
　　“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到处都不见你的影子？给我一丝希望好吗？我好想好想见你一面。我知道，你现在的心里只有你的发妻，可是我只想看你一眼，哪怕是转瞬，我也知足。”
　　忽然，敲门声响起，我赶紧用袖子揩了揩眼泪。
　　程兄拿了饭菜进来，“吃点儿饭吧，饿肚子对身体不好，天也冷。”
　　这话，让我想起了那个大娘说的，程兄对我这样说，不得不让我胡思乱想。
　　我装作无事，笑道：“谢谢。”
　　程兄放下饭菜道：“今日你去了庙里，可是求得上上签？”
　　他怎么知道我去了庙里，莫非跟踪了我？难怪我在桃源寺里的桃花林中跳舞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不过他平日有差事在身又怎么会跟踪一位与他毫无瓜葛的女子呢？也不对，上次净空大师知道我可以救他，这意味着大师与程兄是有一定关系的。这次程兄去了桃源寺，应该是去问大师上次我救他的事情。
　　说来我倒还真有一个问题，桃花开在春季，然而桃源寺的桃花却开在秋季，或者说开在一年四季，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桃花雨露应该就取自那些妖花中吧？
　　程兄见我发神的样子，问道：“嗯？真是上上签？”
　　“没有，没有。我就是去让菩萨保佑我快点找到要找的人。”
　　“何必那么执着呢？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程兄瞟了一眼桌上的字幅，神情略失平常之色，那句话本来就可以戳痛每个人的心。
　　程兄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顺其自然，一切自有天意。大师也给我留了话：有些人近在咫尺也未必会发现，有些人远在天涯却只能在梦中得以相见。
　　可是我怎么甘心？无论咫尺天涯，能够寻得机会，何尝不是好事？欲望是很难制止的，我不想，它也支配我的身体，潜移默化地改变我的行动。
　　“表哥，这幅字是你买的吗？”
　　“之前写的。”
　　“哦……”
　　程兄的眉眼散发出来的忧伤似曾相识，难道我俩曾经认识？而且，当初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的背影好熟悉好熟悉。我笑了笑故意说了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程兄，我们很久之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他定了定神，轻声地答道，之后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猜程兄肯定有关于容若的消息，要不然再他看了“当时只道是寻常”之后，为何会如此反常？
　　饭后，我去了程兄的的屋子，他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表哥，当时只道是寻常是你写的话，看来你跟纳兰公子的关系不一般吧？你能不能找个机会帮我把他约出来？”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我注意到他的侧影，觉得有些尴尬，干脆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笔上，字如其人，洒脱清逸。
　　“嗯。”
　　“好，那就谢谢表哥了！”我喜笑颜开，收起茶盘向门口走去。
　　“等等。”
　　“还有什么事表哥尽管吩咐。”
　　“我是想问，你的愿望实现后你真会离开吗？”
　　“嗯，我不属于这里，迟早都会离开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尽快还清欠你的银子，还有拿回我的卖身契。等一切妥当之后，我再走。”我又转身面向屋子里的他，他问得犹犹豫豫，我答得毫不迟疑。
　　“那晚在林子里，你说了不会离开。”
　　他的眼神里是不舍吗？还是我看错了？
　　我镇定道：“我不记得了，就当是说梦话吧。”
　　我说完后就毅然走出了房门，程兄的眼神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就算他喜欢我，我又怎么能够喜欢他呢？我待在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找纳兰，找到纳兰后，我自然是要离开的。
　　晚上我难以入眠，入眠后，梦里是程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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