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就问了萍儿咸福宫的情况，萍儿说：“谋害佟贵妃的穆答应吞金自裁了。”
　　“答应？位分怎么这么低？”
　　“穆答应很早就入宫了，以前是仁孝皇后身边的侍女。奴婢方才去咸福宫给佟贵妃送补品的时候晚妃娘娘说的，只是……”萍儿想了想又说，“奴婢有些不明白，为何穆答应要害佟贵妃？”
　　“穆答应以前是仁孝皇后身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得到晋升也没有孩子，说明皇上对她也没什么印象。要么穆答应是真的和佟贵妃有仇，所以才起心谋害佟贵妃；要么就是穆答应被人陷害了，毕竟她这样不起眼的角色，惊不起什么风浪。”我洗漱了之后走去妆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说道，“萍儿，现在在皇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处处小心点儿。如果能逃出去自然是好的，只怕老天不开眼了。”
　　“老天爷会保佑主子的，而且皇上对主子很好，主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你怎么又帮他说话？”我想起皇帝就是烦心，但是又不想对着萍儿发气，只好打趣道，“你下次再帮他，我就让他封你当个贵人，让你跟我一样。”
　　萍儿让人出乎意料地跪了下去，说道：“是奴婢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我逗你玩的。”我拉起了萍儿笑道，“贵人太便宜你了，至少也要给你一个嫔位才是。”
　　萍儿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就没再答话了，继续替我梳头。我又说道：“萍儿，以前我答应过你给你找个好人家，恐怕现在是没有什么机会了。说到底，我还是亏欠你的，自己身在皇宫，也把你困在了这里。以后你要是看上了哪个侍卫，我倒是可以给你说媒，反正现在你还不属于宫女之列。”
　　“主子不必操心了，奴婢只想好好侍奉主子。”
　　早饭后，我去了咸福宫。这时候佟贵妃已经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她见我来后淡淡地对我笑了笑。
　　“静妃妹妹费神了，我还说等身体好些便去储秀宫亲自给你道一声谢，奈何腿脚至今无力，怕是得过几日了。”
　　“贵妃娘娘只是身体虚弱，养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我们都还年轻，现在这些都是小毛病很正常。好在害你的人已经找到了，以后你的病一好，这咸福宫自然也就会咸福了。”
　　晚妃给我倒了一杯茶，萍儿替我接了，这边我继续对佟贵妃说：“佟姐姐身边没有贴身照顾的婢女吗？若是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分给你一两个。”
　　“我素来喜欢清静，无需什么人照顾。而且，晚妃和我相互照应便也足够了。宫女、太监们不过是做做粗使的活儿，我平日很少出寝宫，大家都挺清闲。”说到这里，佟贵妃的笑容忽然加深了。“静妹妹，那次在湖边，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虽然有些苦，但还是有点儿甜。”
　　“那是一种糖，只是被我吃完了，不然我还可以送一些过来。”
　　“它叫什么名字？待会儿我差人出宫买一些。”
　　“那个是……是我之前自己做的，但是，但是现在没有可用的材料了，所以做不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只有转移话题说道，“佟姐姐，以后你生病就找张太医好了，他治病挺厉害的。”
　　“张太医是皇上御用，我可没那个福气呢。”
　　“呃……”原来张太医是皇上御用的，难怪当初在乞丐街，皇上让梁九功找张大夫，梁九功当场就愣了几秒。还有，在行宫的时候我病了，皇上在不确定那个哑巴宫女是我的情况下，他也是差张太医来的。
　　萍儿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没什么。我在想佟姐姐的病应该不多久就会好了，一时半会儿想出了神。”我站起来笑道，“佟姐姐，你好好养着身体，别太担心了。”
　　我出了佟贵妃的屋子，又看了看这个冷清的庭院。没想到康熙皇帝的佟贵妃，也就是后来的孝懿仁皇后，竟然会悲凉到如此境地。那么，这其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晚妃把我们送出了咸福宫后才轻手轻脚地关上宫门离去，她的淡漠让我有些好奇。既然是妃，为何不独自居住一宫，偏要和佟贵妃一起？既然她和佟贵妃在一起了，佟贵妃被人陷害患了病，按理说晚妃也有嫌疑。穆答应不及二位主子高贵，被人拉来当替罪羊倒也不见怪，只是这个晚妃……实在是勾起了我的注意。
　　此外，历史上的孝懿仁皇后是在承乾宫薨逝的，也就是说佟贵妃的寝宫应该是承乾宫而不是咸福宫。难道历史记录有误？
　　萍儿道：“主子在想什么？”
　　“晚妃娘娘看起来秀外慧中，一定是出自书香世家吧？”
　　“孝昭仁皇后的妹妹，遏必隆的女儿。”
　　“哦，原来是这样。”
　　原来晚妃就是历史上的温僖贵妃，钮祜禄氏。玄烨给她一个妃位，可能也是看在孝昭仁皇后和遏必隆的面子上吧，只可惜两人都已故了。
　　我正想着，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淑妃，她这去的方向，应该是去咸福宫探望佟贵妃的。那哈巴狗活蹦乱跳地跑到了地上向我冲来，萍儿一个机灵挡在了我前面，但那狗还是咬住了萍儿的裙摆。萍儿将小狗的脖子逮住丢开了，淑妃眼疾手快上前就给了萍儿一个耳光，“你干什么！本宫的狗也是你能丢的？”
　　我二话不说给了淑妃一个耳光，“你干什么？我的人也是你能打的？萍儿错了我自会管教，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淑妃气得发抖，“你！”正要伸手打我却停在了半空中。
　　我冷哼了一声，“打啊！怎么不打了？”
　　“你别以为仗着皇上宠爱你，本宫便拿你没辙了！”
　　“有本事你让皇上也宠爱你啊？”我懒得去看淑妃，拉过萍儿离开，不曾想淑妃真的对我动手了。她扯住了我的衣袖，甩手过来给了我一耳光。于是，我也将计就计顺势倒了下去。
　　萍儿迅速抱住了我，着急道：“主子！主子醒醒！”
　　“静……”淑妃慌张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萍儿这边说道：“淑妃娘娘，是奴婢有错在先，您责罚奴婢便是了，为何要对静主子下手那么狠？”
　　我就这样躺在萍儿的怀里，听着萍儿的哀怨。旁边淑妃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那哈巴狗倒时不时地呜呜叫了几声。
　　后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了，我以为是来者是皇上，但是那一声“静儿”却出自常宁的口中。顿时，我都不知道该继续装晕还是该醒来了。正当我我还在想的时候，常宁就将我抱了起来。
　　萍儿阻止道：“王爷这样怕是不妥……还是奴婢想办法扶主子回寝宫吧？”
　　“清者自清。”常宁抱着我急急地走着，“怎么出门也不多跟几个宫女？”
　　常宁抱着我走了一会儿，我见时候合适就睁开了眼睛说道：“常宁，我装晕的，你快放我下来。”
　　顿时，常宁无语，止步不前了。他小心地放下了我，皱着眉头道：“你……唉……只要没事就好。我奉旨入宫，半路有小太监跑得跟一阵风似的，打听后才得知你晕倒了。”
　　“对不起啊，恐怕要连累你了。”
　　“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常宁这话说完，皇帝就出现了我的余光里，他同样迈着急冲冲的步子，但是一见我和常宁就忽然一顿。
　　常宁转过去注意到了皇上，准备行大礼，我也正要跪，皇上开口道：“都不必跪了。”
　　我只是微微瞟了一眼皇上，他这时候正盯着常宁。
　　常宁说道：“臣弟鲁莽行事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答道：“皇祖母常念叨你，你先去慈宁宫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吧。”
　　“是，臣弟告退。”
　　我埋着头，那一双明黄色的靴子渐渐地步入我的余光。皇上没有生气，走来摸了摸我的脸，轻声问道：“还疼吗？”
　　“不疼。”
　　“还能不能让朕省心点儿？”
　　“朕”，他再一次对我说了“朕”，我这时抬头看了看他的神情，仿佛一团阴云罩在他的脸上。我没有接话，他又说道：“罚你一月不准迈出储秀宫半步。”
　　“什么？一个月？”我吃惊了，瞬间也拧起了眉。
　　“那就两个月。”
　　“我和常宁真的没什么。如果皇上生气，罚我便是，不要再罚其他人了。”
　　“事到如今，你心里还想着他吗？”
　　他这一句话的味道有些变了，我揣测不透他的意思，转头看了看他的目光。不过，我还是接话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就像当初我跟叶公子一样。”
　　不知为何，我说了这句话之后眸子就湿润了，也许是因为物是人非吧。毕竟，当初那个叶公子早已不在了。
　　我又说道：“我没有做错什么，请恕我抗旨不遵，无法从命。”
　　我还没有迈步离开就被皇上扯了过去，他在我耳边悄声说：“你想叶公子了吗？”
　　“啊……你，你什么意思？”
　　“带你出宫。”
　　“算，算了吧，皇上还是以国事为重。”
　　其实我很想出宫，但是怕皇上一出去就被香主逮到了，所以只好推脱。
　　皇上笑道：“你若是想出去，差人告诉我便是了。”
　　“嗯，好。”
　　旁边梁九功说道：“万岁爷，大臣们都还等着，不如奴才去说一声散朝了？”
　　我赶紧答道：“皇上快去吧，别让大臣们久等了。”
　　皇上没有回答梁九功的话，向我凑得更近了，笑道：“我送你回去，没几步路。”说着，他就拉着我走了，“亲眼看你入了宫门，我才心安。”
　　忽然，我的心很沉重，因为，一个皇帝的爱戴确实是重如泰山。
　　如果人生有回头路，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如果人生有回头路，我宁愿谁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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