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当初我们去行宫的时候，落雪想和寒音换位置，目的是能够靠这边窗户看一眼外面的容若。今日我和容若相遇，又那一番哭哭啼啼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对容若有情，落雪怎么会不吃醋呢？
　　萍儿问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查一下落雪的底细？”
　　我直接否决了，懒得萍儿去费神。“不必了。瓜尔佳·落雪，她跟明府的少夫人脱不了关系。”
　　萍儿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主子这么快就知道了，真是神人。纳兰少夫人确实是瓜尔佳氏，汉姓‘关’。以前，奴婢在街上遇见过她，有人喊她好像是什么……”萍儿想了想才说，“什么霜。这倒是和落雪有点儿像，她也许就是落雪的姐姐了。”
　　“关心月，瓜尔佳·落霜。”我喃喃念叨着，走近了屋子。“名字倒是好听。还真是冤家聚头了。萍儿，以后落雪那边你防着点儿。”
　　“是，奴婢记住了。”
　　这时，灵秀来道：“主子，午膳好了，需要准备皇上的碗筷吗？”
　　“不用。如果皇上来了，你们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我给萍儿使眼色说，“快去把饭菜拿来，我早点儿吃了早点儿睡觉。”
　　萍儿有些惊讶，问道：“主子，这是午膳，不是晚膳。”
　　“我知道。以后皇上来储秀宫你们必须给我报一声，不然我就罚你们不准吃饭。还有，能想办法推脱就推脱，我不想见皇上。”饭菜很快被传来了，只是看着这些丰盛的饭菜，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以后别做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了就浪费了。宫里头能缩减开支的尽量缩减，不要铺张浪费。这些饭菜你们拿去吃饭，我不想吃，先午睡一会儿。”
　　后来，我躺在被窝里翻来翻去也睡不着，心里想的全是容若，越想我就越气，所以又被气得睡不着。
　　我听见门的咯吱声，翻身看去，萍儿小声说：“主子，奴婢在门外听您没有睡着，所以拿了一些安神香过来。”
　　“嗯，有劳了。”
　　在这个皇宫，还有萍儿这样贴心婢女也是不容易了，她跟了我大半年，做事从来都是稳稳妥妥不出差错的。窗外的亮光有些刺眼，我扯高了被子蒙住了脸，在安神香的香气中，我的思绪渐渐淡了。
　　在梦里，隐隐觉得有人靠近将我脸上的被子掀走了，又隐隐觉得有人替我摁了被角。我的眼皮有些重，也睁不开眼睛，这样久，我第一次可以稍微安然入睡。
　　许久后，还是灵秀开门叫我起床的，不然的话，我估计自己可以直接睡到第二天了。
　　灵秀说：“主子睡得有些久了，这安神香都燃尽了呢。”
　　灵秀说着将我的衣裳拿过来，要替我穿衣，我拒绝道：“我自己来就好了。”我迅速下床将鞋子套在了脚上，又迅速穿了衣裳，但是猛然觉得不对劲。“我睡觉之前没有脱衣裳吧，你替我脱的？”
　　“啊……”灵秀忽然一顿，表情是不可思议，我顿时就明白了。
　　“皇上是不是来过？”
　　“呃……是……”灵秀吞吞吐吐地说道，“是，皇上在主子睡着的时候来了一回。不过没多久，皇上便离开了。”
　　“我不是说过皇上要来的话你们必须向我汇报吗？”我生气地走到圆桌边，想摔茶杯茶壶也不是办法，只好坐下来道，“都没有听到？”
　　屋子里的两个小宫女和灵秀都跪了下来，灵秀道：“主子别生气。之前奴婢见主子正睡得香，所以……”
　　“下不为例！你们都出去吧！”我真的是气到了极点，忽然有一种逮住皇帝给上一拳的冲动。要是康熙皇帝敢强迫我，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说不定一怒之下把他刺死了也不一定。这样，或许历史又改写了呢。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些许，我起身走到了书桌边坐下，呆呆地看着窗外。
　　我拿起笔和纸，想起了容若在书房时认真的样子。低眉颔首，笔尖轻舞，墨迹成花，他深思的模样在之后的几百年里迷醉了多少女子的心扉。承蒙上天厚爱，我跨过了时光的阻拦，曾与佳人相守，当真是三生有幸了。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我和容若相守的日子太短太短。
　　也不知为何，我心里忽然想到了一首无比贴切的词。
　　“我住长江头……”我边写边念，写给“远在天涯”的容若。
　　“这清秀小字就像你一样好看。”
　　我刚写完那五个字，皇帝就像幽灵一样来到了在我身旁。我着实惊讶了，惊讶地站了起来。
　　皇帝说的话，容若也说过。可时光错落，物非人也非。
　　“我……我想……”我着解释道，想说“我想练练字，来打发时间”，但是我处于惊讶中还没有进过神来，所以话没说完。
　　“你想什么？想朕了？”皇帝忽地搂住了我的腰笑问，我到底该如何回答呢？说不想他，他又会认为我在想别人，皇妃心心念念惦记着别的男人，那可是大罪中的大罪啊。
　　我手足无措，掌心附在他的胸膛，“皇上，我……我刚刚睡觉的时候你已经非礼我了，所以，所以……所以你，你现在不能了。”
　　我有些语无伦次，说话也是牛头不对马嘴，虽然不是被皇帝的威严逼的，但也是被除容若以外另一个男人逼的。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说道：“非礼？爱妃的用词真是有趣。静儿，你现在是皇妃，我和你在一起名正言顺，又怎么会有非礼之说呢？”
　　我反正解释不解释都是错的，干脆一个机灵逃开了，但是我逃脱未果又被拉了回去。
　　“皇上，我……我……”
　　“你怎么了？”
　　忽然房门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来者说：“梁公公……”小花子还没说完，我就透过屏风底下的缝隙看见了一双脚，原来梁九功早就站在屏风外的。
　　梁九功走去对小花子说：“不识趣的东西，没看见皇上和静主子在里面吗？”
　　“是，是，奴才知错了。”
　　随后，梁九功就跟小花子出去了。皇帝用手扶正我的脸，说道：“静儿，我现在无心国事，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你是不是对我施了什么法术呢？”我皱了皱眉，也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话。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定定地立在地上。
　　我又见对方的眼神不对，赶紧往后退，可是根本无处可退，因为后面就是书架了。“皇，皇上，你是天子，应该把心全部放在国事上。我，我……唔……”康熙又疯了，将我牢牢地束缚在怀中亲吻，这一回，我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了。“皇，唔……”
　　我的衣裳几乎是被扯开的，我在虎狼的爪牙下根本都找不出机会拔下头上的簪子。龙涎香很浓，窜进我的肺腑后似乎就凝结在了里面，没多久，我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当一双微凉的手伸进我的里衣时，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将那一双手握住了。
　　“皇上，不，不要……”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将我抱起走过了屏风。我被放到床上后，那一身明黄的影子就压了下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谈话声，小花子说：“公公，明大人还等着，奴才该怎么去说一声？”
　　“等着便等着，你不知道皇上现在有要紧事吗？。”
　　梁九功的话刚说完，皇帝就把我拉了起来拥在怀里道歉说：“对不起，是我冲动了。”说完又吻了一下我的耳垂，“你真的把我迷住了，所以……”
　　我心里有些后怕，挪开了皇帝的手臂，扯过被子躲到了床的另一头。皇帝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
　　我听门外没有什么声音了，才喊道：“萍儿，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灵秀开门进来道：“萍儿姐姐还没回来，奴婢这就去备热水。”
　　“她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
　　后来，我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污浊之气”。为了不让皇帝到我这儿来，我得想个办法才是，万一哪天失身给了他，那可就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这一次还多亏了明大人救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明珠老奸巨猾，我当了皇妃，他肯定得了不少好处。我名义上是他的外甥女，实则是他的靠山。历史上的这段时间明珠在朝中的地位挺不错的，除开索额图与他的竞争较为激烈外，他算得上非常受皇上宠信的了。只不过，明珠被康熙重用本来就是历史上有的事情，倒也不是因为后宫有我。
　　我洗完之后朝屏风外喊道：“灵秀，把浴巾递给我一下。”这浴巾是我之前用的，也是我那行李箱里带来的。进来的人并不是灵秀，而是萍儿，我问道：“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奴婢去辛者库了，落雪还在那边。”
　　“嗯，以后别在我屋子里燃安神香了，不然我睡着之后有人进来也不知道。”
　　萍儿诧异道：“皇上来过了？”
　　“来了两遍，我差点儿就是羊入虎口了。”现在说起来我都是胆战心惊的，拿过浴巾将身体一裹就走出浴桶了，萍儿在屏风外递来了黄色睡衣，我一看却是我没见过的衣裳。“这是哪儿来的？”
　　“上次皇上送给主子的。奴婢看那些都是里衣长裙，主子晚上穿倒也适合。”
　　“我不要。你去把我箱子里那件紫色的拿过来，我以后只穿那一件。皇上送给我的那些衣裳，看了就让人烦心，你让灵秀赏给她们吧。”
　　“皇上赏给主子的那些衣裳都是明黄色，下人们自是不敢穿的。何况……”萍儿顿了顿又说，“这明黄是御用颜色，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对主子的一片心意了。”
　　我不再答话，走出了浴室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我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段时间没穿的紫色吊带裙，我盯着这裙子，顿时涌出了热泪。萍儿在一旁也没说什么，关上门出去了。
　　我换好了紫色裙子，这时候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从窗口照了进来。我抬头盯着那些光辉，想起了从前。
　　忆往昔别院风光，梨花落尽，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忆往昔渌水亭外，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忆往昔初来乍到，眼前人是梦中人，梦中人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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