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清醒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屋，光线不明不暗。屋内破败，看起来是像堆杂货的地方。墙上高处有一窗户，站起来也够不着。
　　周围除了干枯的稻草、瓶瓶罐罐以及木柴，其余的什么也没有。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丝毫没有熟悉之感。
　　我坐在草上通过窗户可以窥见楼房一角，另外就是明净的天空。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能够清楚地看见尘埃游荡在空气里。我习惯性的让光贴在脸上，感受它的温度。
　　每到饭点就有人从门缝递饭菜进来，他们从来不说一句话。我趁机可以偷看到外面，看冷清的样子像是在后院。院内吵吵闹闹像发生了什么，我凑近门缝听：
　　“可不是嘛，大爷借酒消愁又病了。前次他染上风寒，全府上下忙得都没消停过。”
　　“大爷也怪可怜的，半路上收到密信后快马加鞭地就返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府上说病就病。前次病重，这次病得更严重，净空大师都摇头了。”
　　“净空大师的那仙药也不行吗？”
　　“哪还有什么仙药？现在啊，大爷这病就算神仙来恐怕也无力回天了。你不知道老爷都让安总管准备后事了吗？”
　　“大爷真是没好命，这么年轻就……”
　　“作法的术士不是说了吗？大爷是被鬼魅缠身，所以才如此结果的。”
　　根据外面的说话声，我就能猜出来自己的位置了。这里是后院杂物间，关人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就算我喊破喉咙容若也不会听到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逃出去找机会给容若治病，虽然他和素琴、谢静有牵连，但是这一码归一码。
　　我在这屋子里找了一根干柴钻木取火，可是捣鼓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正当我放弃的时候，门开了。我站起来回头看去，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应该是容若的母亲觉罗氏。
　　“你就是林夕？”觉罗氏的声音听起来很利落，像是个霸道的妇人。历史上的觉罗夫人应该就是这般吧。
　　“我不是林夕，你们抓我做什么？”
　　“呵！好一张伶牙俐齿！”觉罗氏走近了一步，仔细看了看我，又道，“原来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着，还顺便恨了我一眼。
　　觉罗氏这一句话，无非就是说谢静跟我一样。我没理会她，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抓我来要做什么，你们……”我这话还没有说完，觉罗氏身后就走来一个蒙面人给我点了穴，顿时我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后来，我被带出了杂物间，我东张西望，也不知容若如今躺在何方。我们走了一段小路，觉罗氏在路上什么话都没有。最终，我被带到了目的地，原以为我会看见容若，可是进门后才发现屋子里站着的人是纳兰明珠。
　　身后有人给我解了穴道，我忽然就想如鱼得水又可以自由自在了。不过，还是明大人先开口道：“上一次的信是警告你，既然你不听，那便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所以，我只好让人抓了你来。”
　　“明大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这样做，就不怕容若知道吗？”
　　“他那区区几个暗卫有何用？虽然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没有青，哪会有蓝？”明大人得意道，说着就一声冷笑。历史上的纳兰明珠是个狠角色，但也是一个聪明的角色，我自然是明白的。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姑娘是个聪明人，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我应该不必过多解释了吧？”
　　“明大人姓明，应该才是聪明人。”我看到了明珠眼里的果决，但心里忽然觉得一层凉，我为容若有这样的父亲感到可怜。“虽说姜还是老的辣，但明大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熟知什么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我的话说完，明珠就笑了笑，他说：“林姑娘果然是个生意人，讨价还价的本事倒还有一招。”
　　“是啊，没错，我是个生意人。所以，明大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姑娘是个生意人，咱们当然是谈一笔交易。”
　　我疑惑道：“什么交易？”
　　“抓你来，我的目的很明确，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而言之，你不得不离开。”
　　“此事绝无可能！”
　　这时，外面丫鬟来道：“老爷！不好了！大爷他……”
　　觉罗夫人赶紧跑出了屋子，跟着丫鬟离开了，我因为被点了穴，根本动弹不得。
　　明大人说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你可以立刻见他一面。否则，我纳兰明珠一定说到做到，不是杀人灭口就是毁尸灭迹。林姑娘，你好好考虑考虑。”
　　纳兰明珠是出了名的权相，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总有机会和容若在一起的。但我猛然落了泪，却又不想放声大哭，只回答道：“好，我答应。”
　　“林姑娘不愧是直爽人，你放心，这笔买卖，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你离开容若，我保你半世衣食无忧富贵齐天。”
　　我抹了一把眼泪又说，“带我去见见他吧。”
　　真没想到，这一次真的就是永别了，我知道这一次他会挺过去的，可是如何舍得离开。之前的怒气已经消了，现在心里有的只是悔恨，就如那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被领到了一个院子，这小院很幽静，正如容若的性格。不过，现在这种静，却显得有点儿死寂沉沉。
　　还没有走到容若的屋子，我就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她……”
　　“表哥，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卢姐姐？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如她？”
　　“你不是夕儿。”
　　“原来表哥心里只有那个林夕了是吗？”
　　我跨进了房门，看见谢静半跪在床边哭得眼泪汪汪的。我冷冷地对谢静说道：“没想到谢小姐也那么会演戏。”
　　谢静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什么演戏？”
　　“你不是小产了吗？”
　　“干你何事！”
　　“好，你我既然没什么干连，那就请你离开这个屋子！我现在要和容若说几句话！”
　　容若为难地抬起了手，我没再管谢静，直接走到了床边。我看着床上这个苍白的男子，心里只剩下痛感了。
　　我握起容若的手到脸边，那手的冰冷凉透了我的心。容若却笑了笑说：“你不是要对我说什么话吗？怎么哭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到被子里来。”
　　我顿时呆住，又想笑又想气又想恨，只好回头看了看谢静。她对我没有好脸，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我松开了容若的手去关门，关门的时候有丫鬟端了汤药走来说道：“林姑娘，大爷该喝药了。”
　　“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在这儿候着。”
　　我接过了药碗，轻轻地关上了门。我走到床边，先将药碗放下，又扶容若坐起身来。
　　我坐在床上，将碗里的药搅了搅，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吹了吹。“来，我喂你喝药。”
　　“不想喝。”容若笑着靠了过来，悄声在我耳边说，“我装的。”
　　我的身体忽然僵了，正要说话时容若却大手伸过来揽住了我的腰。
　　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装也要装到彻底，把药喝了，不然被发现了。”
　　“好，听娘子的。”容若接过药碗咕噜咕噜地很快把半碗药喝完了。
　　我拿过空的药碗正要起身去放到床头的凳子上，忽然旁边大手伸过来将我拉了过去。手中的碗落到了地上，但是没有破碎，我这时已经趴到了容若身上。
　　容若掀开被子盖好了我，迅速翻身压了过来，我赶紧推开了他，尴尬道：“不要。”
　　容若根本没有理睬我，自顾从容地吻着。
　　但是好景不长，我见容若没什么动静，睁开眼看的时候，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喝的药里面应该被做了手脚。我也知道明大人的意思：等容若睡着了，我再离开，这样他就不会发现我的行踪了。
　　一旦我走出这个房门，以后相见便是永无可能了。
　　终于，我还是出了被窝，回头看着容若沉睡的模样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的确该走了。
　　可是走，又能走到何方？
　　我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狠下心来迈出步子离开了这间屋。有丫鬟引我出院，明大人正好在院外等我，觉罗夫人也在。
　　我先开口道：“我回去收拾东西，你们把马车备好，天亮我就走。”
　　觉罗夫人道：“不急。我们自有安排。林姑娘先去歇着便是了。”
　　明大人没有说什么话，用眼睛示意我身边的两个丫鬟，所以我就在此被带走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会武功的大汉。
　　我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个不起眼的杂物间。
　　凉风吹干了眼泪，我转身望了望容若所在小院的方位就进入了杂物间。
　　坐在干草上，望着窗外的那一角楼和一弯月，心里重复着我曾经写过的一句话：山水本就不该相逢，若是勉强只会两败俱伤。
　　是啊，本就不该相遇，也不该相知，更不该相爱，我与他绝无可能，所以是时候断念了。
　　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什么叫做夜长梦多，我现在终于深有感触，明明相距这么近却无法再次相见。
　　夜很长，一闭上眼睛，梦里全是那个如玉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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