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走吧，布庄去详谈。”我说着给黄尚使了眼色，他随后就领会了。
　　黄尚说道：“林老板是谁？她什么法子没有？”
　　黄夫人一声冷哼，在黄尚腰间狠狠地揪了一把。“我跟林老板去了，你当然高兴！你巴不得我现在就消失在你眼前了！”
　　“夫人手下留情啊，我……”
　　我这时挺尴尬的，想笑又觉得不太适宜，只好憋着气忍住。“黄夫人，你过来我给你说一句悄悄话。”我勾了勾手掌示意，黄夫人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好奇地靠近我了。
　　我拉着黄夫人走到街边，悄声说：“我这个法子，保证能让你们满意。以后呀，就是从此男人不早起了。”
　　“林老板不会是让我下药吧？”
　　“我是正经人，怎么会弄那些下作手段？走吧，去布庄，我给你们四位姐姐量身定做一套纱衣。”
　　顿时，黄夫人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笑道：“我知道了，林老板果然是高深。”后来，她回头给另三位姐姐招了招手说，“林老板邀我们姐妹四人去布庄看看，送咱们一点儿新衣。”
　　我笑道：“对，新衣，也是心意。”
　　黄尚有兴致说道：“林老板果然是个风趣之人啊。”
　　黄夫人道：“你跟着干什么？还要我罚你不成？”
　　“不敢不敢，夫人莫气。”黄尚赶紧靠到了他三姐夫的旁边说，“姐夫，走，我们道府上喝醋。那苹果醋，你还没尝过吧？现在我那罐子醋可值好一笔银子呢！”
　　布庄不远，我们没走多久就到了。老板见我来后，客气地邀我进屋，我问道：“另一半做的怎么样了？”
　　“好着呢！我们多请了十几个裁缝，每日都忙活不过来。”
　　“那就好。现在麻烦你给我打理一间屋子，我给几位姐姐做一些衣裳。”
　　“好嘞！林姑娘稍等片刻！”老板笑了笑，“先这边请吧。”
　　我们五人跟着老板去了里院，最后到了一间洁净的屋子。不一会儿，仆人拿来一些上好的绸缎来。
　　“老板，帮我请一个裁缝来，我给她说怎么做。欸，对了，棉花有吗？”
　　“林姑娘请坐，我立刻去办。”
　　老板匆匆离开了屋子，我对几位姐姐说：“你们先选颜色吧。”
　　黄尚的大姐道：“林姑娘，那些纱衣……我哪敢穿出去？我看还是算了吧。那死鬼不回家便不回家好了，我总不能穿着纱衣出去勾引别的男人吧？”
　　“大姐理解错了，这些纱衣当然是穿上给大姐夫看的。几位姐姐都还年轻，当然光靠脸蛋是留不住男人的，还得懂内涵、懂风情，懂手段。你们都明白，我也就不过多解释了。”
　　三姐笑道：“林姑娘的意思，那我们岂不是跟妓女无异？”
　　“你们本就长得好看，若是能学会妓女的本领，你们的丈夫恐怕整日都不会离开你们半步了。玩笑话玩笑话……”我笑了笑，“反正你们懂就是了。颜色选好了吗？”
　　不一会儿，老板请来了一位老裁缝。老裁缝是个妇人，笑眯眯地拿着剪刀靠近我们问道：“是哪位姑娘要做新衣？”当她注意到我的时候，表情却忽然一滞。但是又瞬间恢复了平常。
　　我接话道：“这四位姐姐都要。婆婆，你没有拿量身的用具？”
　　“我做了一辈子的衣裳，看一眼便知道了。”
　　老板这边吩咐道：“汪大娘，你在这慢慢地给林姑娘做衣裳，不着急，那边的活儿我安排旁人了。”
　　“嗯。”汪婆婆回头对老板说，“你去忙吧，难得一回。”
　　老板离开，我走去关上了门说：“汪婆婆，你过来我给你说怎么做。其实这衣裳跟女子穿的肚兜差不多，也不算是衣裳。婆婆能看懂图纸吗？”
　　“嗯，你画吧。”
　　我想了想，之后走去书桌旁，拿了笔墨画了一副画：现代内衣、内裤，还配了一层薄衫。我有些尴尬地将图纸递给了汪大娘，她接过图纸后笑了笑说：“姑娘真是奇思妙想。”她把画还给了我，走到绸缎那边。
　　我问道：“几位姐姐，你们要的颜色选好了吗？”
　　二姐笑道：“都是穿在里面的，哪个颜色都一样。”
　　另三位姐姐也附和道，点头称是。这边汪婆婆说：“嗯。几位姑娘先回去吧，我把这东西做好了，你们天黑前派人来取就成。”
　　黄夫人道：“嗯，那就谢谢汪婆婆了，林姑娘，谢谢你了。”
　　我回答道：“不客气，几位姐姐慢走。”
　　我开了门，送走了那四位姐姐后，汪婆婆拿了一匹布正剪了起来，边剪边说：“林姑娘怎么改姓了？”
　　“改姓？”我想了想，也许汪婆婆把我错认成了谢静，于是解释道，“汪婆婆认错人了，我不是谢静，我和她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
　　瞬间，汪婆婆手里的剪刀落到了地上。
　　“汪婆婆怎么了？”我捡起了地上的剪刀，“婆婆没事儿吧？”
　　“原来这天下，竟还有如此相似之人，是我少见识了。”汪婆婆笑了笑，接过了剪刀。
　　“天下很大，长得很像的人不在少数。”
　　汪婆婆把剪刀放到了圆桌上，然后又仔细打量了我，最后伸手拉住了我的手。她什么话都没有，就那么看着我。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怀旧的意味，所以问道：“汪婆婆在想过往是吗？”
　　汪婆婆没有答话，肯定是很好奇为何我跟谢静长得相似，说实话我自己更好奇。我正想着，却听到了敲门声。
　　我走去开门，布庄老板道：“林姑娘，外边儿有人找，说是要买茶。”
　　“茶？茶的生意不是我管，你让他去风味轩找杜老板。”
　　“我说了，但是这人说什么风味轩人影都没有，只好打听您的去处，所以方才找到这儿来了。”
　　我回头看了看汪婆婆，她仔细地在做手上的活儿，于是我就关好门跟老板走了。
　　若不是茶生意，也难得有机会让我想起杜元嵩来。我到了布庄店面屋子，买茶的人上前问道：“林老板手头的茶叶多吗？我想多买点儿送朋友。”
　　“风味轩你去过了？杜老板不在吗？”
　　“好些日子不见杜老板了，他也许回了江南吧。”
　　我们俩离开了布庄，走到了街上。我又问：“你认识金宝光吗？他是杜老板的朋友，也许你可以问问他茶叶上的事情。因为茶生意全部是杜老板在打理，我一直没怎么着手。你要买酒倒还好办，茶的话，我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你恐怕得去其它店子瞧瞧了。”
　　“风味轩的花茶喝着挺好，换一家也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人嘛，总是念旧的不是？”
　　“行吧，我去找金哥问问。”
　　没多久，我们路过了风味轩，这店子还是和我上次见的一样。我对买茶人说：“大哥你要不在这儿等等，待会我让金哥过来就是，不劳烦你跑一趟了。”
　　“成。那就麻烦林姑娘了。”
　　“没有没有。”我笑了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风味轩。
　　这么久了，杜元嵩应该是躲避我所以回了江南吧。正好这次我旁敲侧击去问问金哥，心里有个底。
　　我到了金哥的店子，这时他正在打算盘，见我来后，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我问道：“金哥，有人找杜元嵩买茶，他不在京城吗？”我说完后走到了柜台边，注意到金哥背后的柜子上放了一只竹蜻蜓。
　　金哥说：“他走了。”他回头拿了那只竹蜻蜓给我，“林姑娘，这是元嵩留给你的。”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还是伸手接过了竹蜻蜓，问道：“他不来京城，那丢下的生意该如何？”
　　“元嵩走了，剩下的事已经吩咐人打理了。”
　　“哦。”我还是把竹蜻蜓放回到了柜台上，“这是他的竹蜻蜓，金哥若得空，还是找人带去还给他吧。”
　　我转身还未走出房门，金哥的声音响在我身后：“元嵩去了。”
　　轰隆，天边似乎劈了一道惊雷。
　　我转身看向金哥，总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元嵩离开很久了，走的时候让我把竹蜻蜓交给你。我一直怕你无法接受，所以没去找你。”
　　“怎么会这样？”
　　我的心仿佛被一块石头压住了，良久说不出话来。这么久，风味轩没有动静，却是因为杜元嵩离世了。我扶着门框，一眨眼，泪水就如注流了下来。
　　我回身看了看外面，街上的热闹依旧没有散去，行人来去匆忙。
　　金哥走近递来了竹蜻蜓，说道：“竹蜻蜓……”
　　“坟墓呢？”
　　“叶落归根，回了江南。”
　　我没有去接竹蜻蜓，脑海里想的却是杜元嵩那张平静淡然的脸。曾几何时，年轻公子笑颜如玉，而今，已是一具白骨了吧？
　　果然如此，江湖路宽，彼此再不相干。杜元嵩，你在天之灵，现在又是如何作想的呢？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是不是因为他受了那么多刀伤，所以才没了性命？是不是因为我太决绝，所以他才断了活下去的念头？杜元嵩，说好的再不相干，为何你还要让我知道你不在人世了？
　　“杜元嵩……你还说要给我摘天上的星星……杜元嵩，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就那么在街上飘摇。
　　街上的繁华逐渐退去，巷口有许多奔跑的小孩子。孩子们天真烂漫地玩耍，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飞咯！”小男孩用手一撮，竹蜻蜓飞得老高老高。
　　那落下的竹蜻蜓正好落到了我脚边，我弯腰把它捡起来。
　　“哥哥！该我了！”小女孩跑了过来，呆呆地看着我手里拿着的竹蜻蜓。她看了看她的哥哥，不知所措。
　　男孩子说：“走，哥哥再去给你买一个好了，那只竹蜻蜓所给这位姐姐。”
　　顿时，小女孩就难过了起来，说道：“可是……我就想要那一个……”
　　小男孩无奈看了看我，我伸手就把竹蜻蜓递了回去，顿时小男孩的笑绽放开来，回头笑道：“真真，来，该你了！”
　　两个孩子跑走了，我却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地方。
　　这个小女孩也叫真真。到底是真真，还是珍珍，或者是贞贞？
　　猛然，我的心口一阵痛，想的还是杜元嵩。
　　人死如灯灭，也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别院的，反正回去时天已经黑了。我直接上楼去了小屋子，随即觉得头晕就入了被窝。
　　……
　　后来，我病了，在床上躺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容若来过，来了又走了，走后又来了。这一来一去，时间就像在重复中重复。
　　……
　　“容若……”
　　容若过来伸手到被窝里握住了我的手，“夕儿，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了一年？”
　　“林夕……”容若蹲在床边，我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侧脸看见他下巴都生出了密密的胡茬。“林夕，我以为……”
　　我伸手过去摸了摸容若的脸，竟然都没太多力气。“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容若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快好起来，咱们还要成婚。”
　　“你去桃源寺帮我求一味药，一味可以让我忘掉过去的药。我想忘记一切，但是除了你。容若，我太累了，你说，可不可以一直这样睡下去呢？”
　　“不要！林夕？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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