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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绿色的屏障
就像感知到了她的视线一样,狼人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如绸缎般柔滑的银色发丝被山风吹起,拂过他瓷器般白皙的脸庞。脖颈上的红痕未消,更添几分脆弱的精致。
夏天的形象,与那些猎杀他们的狼人形象迥异,并不是一句尚未长成可以形容的。而且细细想来,体格上、力量上、与自然沟通的能力上……他与那些狼人的差别不可谓不大。
绿翡翠般澄澈的瞳眸,一笑便露出两颗伸缩自如的尖牙,两只狼耳拱起头顶的银发扑簌簌抖动而立。
这些元素组成了他的狼人身份,让他拥有可信度。但他一定是狼人吗?不一定。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大了。
童谣却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笑眯眯地望向夏天:“狼人的五感敏锐,你看看屏障处是否有异样呀。”
夏天点点头,竖起双耳,眼神凝望着那个方向,一会儿他迟疑地开口了:“……屏障处空无一人,这算是异常吧。”
虽然但是,强行解释的话,这样的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猎人堡垒的边陲之地,人员相对稀少。还有就是屏障二十四小时运行,防止血月照射污染以及陌生人员进出,安全性也高。再加上猎人堡垒在准备发起与魔女的最终决斗……
一时将可调配的人手大多数调动到中央城堡,导致出现了人员的缺漏也是可能的。
但按照常理而言,猎人们一向都很谨慎,他们往常担心出现魔女突袭或者发生其他意外事件,无法将外界最新情报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中心堡垒,都会有四五队守卫在屏障边缘轮流望风,实时反应传达,以便高层掌握最新情况。
更何况,再怎么也不至于一个守卫都没有吧?
……一项严谨的猎人们出现了这样重大的失误,又正巧碰上了他们来潜入。
事情巧合得太过惊悚,对于一般人来说,反而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童谣并不是常人,她从不会怕。
……
夏天所告知的情况与童谣通过小丑魔法棒加强五感后了解到的一致。
——猎人堡垒此处屏障的附近,方圆百里渺无人烟。
月光映照在猎人堡垒的神力屏障上,折射出的些微绿光。澄澈如湖中绿水的光泽如水中游鱼般流淌,随屏障的自然起伏,自动漾起层层涟漪,投射在屏障前的空地。
几片落叶随风卷起又落下,看上去孤清而冷寂。
童谣只困惑了片刻,便敏锐地嗅到了线索的迹象,随即便连忙拽着夏天,三步并作一步,兴致勃勃地就要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意外通常与机遇并存。如今他们正是打瞌睡碰上枕头,想要偷家却发现对方家已空,真是有意思。
对于童谣来说,不管是前方有豺狼虎豹,还是陷阱计谋,都闯一闯再说嘛。
夏天还沉浸在对于猎人反常迹象的思绪中,未能反应过来,竟于浑浑噩噩间被她拉了下来。
狼人少年还在犹豫不决,只得一脸为难地劝着她:“别吧,再看看。万一是设下的陷阱她,或者障眼法之类的……”
童谣闻言更是兴奋了:“好呀,我还怕没情况呢。”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才能白给。她当机立断,就算夏天不去,她也要当即就过去查看情况。
……
最终拗不过童谣,他们还是来到了那片空地。
二人早已全副武装,穿着中央城堡所属猎人的服饰和符牒,除了提高警惕,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准备的了。
夏天单着一件猎人统一的黑色皮革制服,童谣相较他而言,多披着件披风大氅。
那大氅是狼人化作狼形时的皮毛制成的,因此夏天拒绝穿上。但如果二人都没有着遮挡血月效果的大氅,未免纰漏太大了。
普通人类如果没有遮挡血月的衣物,不出片刻便会陷入幻想、失去神智,最终不是被各类怪物捕获而凄惨死去,就是异变为同样的怪物。
为此,他们决定伪装成中央堡垒外出捕猎队的普通士兵。选择了一支外出捕猎狼人中全数歼灭于此的小队017,二人则作为该队幸存的普通士兵归队。
若要问起来,大致剧情就是二人死里逃生,期间因养伤、躲避狼人追杀而一路耽搁,最终通过轮换披着一件披风大氅来避免血月影响加剧,直到现在才逃离狼人营地,得以归列。
夏天脖子上那些被童谣掐出的血淋淋伤口,以及脸颊上因狼人追杀而划出的红痕,也可以很好地当作他们从狼人手中死里逃生的证明。
虽然这个计划相对来说还有很多粗糙而不完善之处,但他们决定到时再随机应变,毕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仔细筹划了。
况且局势瞬息万变,再细密的绸缪也抵不上变化的速度,不如来个出其不意。
夏天着一身修身而笔挺的黑色皮革制服,袖口、领上缀有精致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而轻微晃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象征着猎人们对于上帝的虔诚信仰,和为崇高信仰献身的意志。
他走近,皮质高筒靴踏在地上,哒哒地响,充满了节奏韵律感,走起路来飒飒有声、威风凛凛。
夏天伸手,几下将额间碎发梳了上去,抓成一个标准的背头,配着这身笔挺而规制的制服,一下摆脱了平时的那种少年感。
银发飘扬,湖绿色的眼眸转向童谣,脖颈上鲜红于白瓷般的肌肤上蜿蜒纵横,一瞬间竟有几分禁欲而蛊惑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一瞬而逝。下一刻,夏天的言行举止就将他打回了原型。
……
在从山洞过来的路上,夏天念念有词地考虑了多种情况,甚至全方位地打了好几遍腹稿托词。
遗憾的是,这些全都没能用上。他们在空地上白白站了十分钟,依旧没有人上前接应,也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夏天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这里或许不存在陷阱,也不是什么障眼法。
“机不可失,我们直接尝试口令,进入屏障,”狼人少年抖了抖银灰色的耳朵,紧张而期待地开口道,“也不知道最新口令有没有更改,如果触发警告,中央城堡会第一时间派遣先锋队前来查看情况的。”
童谣并未出声应答或拒绝,只是上前一步,沉思着盯了屏障半晌。
她早已换下了那身魔女服饰,同样着一身黑色皮革制服,外间还披着缀满玉石、镶了金边的华丽大氅。
黑色服饰与璀璨玉石,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越发通透晶莹了。宽松大氅下,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藏于其间,神色晦暗难辨。一阵风吹过,发丝飞舞,衣袂翻飞,女孩微微弯起的嘴角于阴影下若隐若现。
过于显眼夺目了。
——虽然这件大氅看上去似乎华丽而不实用,但实际上也是很好地考虑了实用功能的。
皮毛可以御寒,在永夜的当下非常保暖。玉石与金丝的质地反光,泛着淡淡的猩红光线,一方面将狼人皮毛未能完全防御的血月光芒折射出去,另一方面反射的光异常刺目晃眼,在未知情况下可以影响敌方视线和行动,争取一瞬先机。
不得不说,猎人们的审美很好,衣物都是美观与实用性兼备。
也因为这番穿着,猎人堡垒中的守卫没看见二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
从远处看,猎人堡垒上罩着一层淡淡的屏障,其上散发着澄澈而几近透明的绿色光辉,有无数古怪的纹章和符号流转运行着,发挥效力,看上去神圣而光辉。
这是猎人堡垒一贯引以为傲的屏障,是为他们而建立的庇护所。在魔女绮幻夜降临后,教会圣子牺牲性命,以光伟充沛的神力隔离了血月的猩红污染,才让猎人们得以生存下去。
也是因为这层屏障,原本平衡的局势打破。教权越居于王权之上,教会成为猎人堡垒的首领组织,负责统辖与管理所有幸存下来、留在猎人堡垒的居民们。
而此刻,童谣已经非常靠近屏障了。
夏天几次几欲张口,却又没有开口。他怕童谣被他的话语惊动,误触了屏障打草惊蛇,引发猎人堡垒的一级警报。更怕童谣我行我素,反而被他的阻拦而激起兴致,做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只有这样靠近得只差分毫,童谣才真正觉出一些奇怪的讯息来。
这层流转着神圣光辉的屏障,它的神力流转并不纯粹。屏障之上,附着很多鲜红色的不明物质,顺着符文图章中的笔画线条,与绿色的光泽一同流淌。
这些笔画线条,随着绿色光芒的流转,带动着屏障自然地起伏。
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就像是某种活物一般,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血液携带着部分的黏浊物质,在血管中缓缓朝心脏流淌而去。
细细看来,屏障上流动其上的符文与图章也非常熟悉。好几个图章,从线条走势,到弯折角度,与魔女之家中她曾翻到过的几个图案完全吻合。
此刻,夏天提心吊胆,屏吸凝神,只希望她能尽快观测完,他们也好稳妥推进下一步行动。
“稳妥为上,有情况我们斟酌一下。”他轻声提醒了一句,意外被搭理了,还获得了对方一个不咸不淡的嗯,于是非常欣慰地小松了口气。
但夏天依旧还没有深切意识到,童谣的世界一向随心所欲,字典里没有“稳妥”二字。
又或者说,她的行为在自己的逻辑中已足够“稳妥”了,这么久的观测也算得上“斟酌”了。
夏天作为自己的暂时盟友,他的提醒不管是否有用,童谣都不打算完全置之不理。
于是她回复了夏天,随即伸出手……
直接触碰了屏障。
在她的指尖碰到屏障的那一刻,夏天发出了一声绝望而释然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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