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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④
白光连绵不绝，幸好柯家明早已习惯。
他闭上眼睛假装享受着类似时光穿梭的剧烈推背感。
无数白点飞快向后跳跃。
不知道过了多久。
柯家明再度睁开眼。
缓冲好一会儿终于恢复视力。
在他面前，先是两颗巨大树木拔地而起，树后不远处却是个悬崖峭壁，悬崖下是万丈深渊，深渊对面，千奇百怪形状的山脉层峦叠嶂，放眼望去，一座座高低不等的山峰被白色烟雾缠绕，山峰和山峰间显眼的位置，好几座类似古希腊独有的柱式神庙错落有致，有一种穿越回数千年前的隔世感。
[滴滴滴，冥间TV的田臻鸿呼入，已自动挂断。]
“这个混蛋，都拉入黑名单了还不放过我。”柯家明看了眼自助系统，继续朝前走去。
走向悬崖旁唯一的建筑。
投胎事务司。
*
“柯家明先生，您的号码牌是100号，等会儿从后门出去沿着天桥走到底，就是您的队伍，在那里稍等片刻，轮到您时我们会有工作人员叫号，请注意查收。”接连打哈欠的女恶魔工作人员睡眼惺忪递给柯家明一张印有阿拉伯数字100的白色卡片。
“谢谢，你真好看。”反正就要投胎一切都会归零，柯家明毫不在乎地说着以前根本不可能开得了口的糟糕台词。
头上长了一对犄角的女恶魔满脸通红不敢再看他。
柯家明走出寺庙一样的建筑，出口之外豁然开朗，哪里还有什么山脉，哪里还有什么悬崖，在他面前，出现了一条看不到边际正往外冒泡的巨大红色水池。
“下面是地狱？这是血水？好恶心，我可得小心不要掉下去。”柯家明驻足观望。
水池旁有一条小堤九曲十八弯绕着水池蜿蜒向前，小堤上挤满了各式各样大概是在排队等待投胎的鬼魂，有白发苍苍的老妪，有肚子上方插着匕首的光头佬，也有哭哭啼啼的少女，有自带绳索的吊死鬼，还遇到了没有懒叫头戴古代官帽的阴阳人，人群争先恐后推搡着向前缓慢前进，传出了市场集市才有的喧哗声。
柯家明当然没有跟在队伍尾端，而是照着恶魔小姐姐的嘱咐，走向水池另一边，出示号码牌后，走上天桥。
脚下队伍里的鬼魂目送柯家明在他们头顶走过。
“靠北，凭什么他能插队，不公平。”
“难道是那类人？”
“放你娘的狗屁，那类人会想不开去投胎？”
“能买得起插队符的人，往往不会真买来投胎用，很违和耶，也不知道谁发明出来的规则。”
“兄弟，帮我也买一份呗，这JB队伍也太长了，排到猴年马月。”
“有点眼熟，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冥间TV的带货主播，最近很火的那个。”
“冥间TV的人怎么会投胎，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朋友，我刚上厕所去了能让我借过一下吗？”
“滚！”
“滚！”
“滚！”
争辩声此起彼伏。
柯家明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
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早已失去意义。
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他会以一个新的身份，重启一切。
中国人，英国人，阿拉伯人，还是冰岛人。
人类，蚂蚁，大树，还是纺织机。
只要能忘记彭轶。
都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
脚下深红色的水池逐渐变浅。
再然后变成蓝色水池。
透明水池。
没有水的水池。
终于。
连池子的轮廓都消失不见，底下变成一片虚无。
最远处有一块石头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忘川河。
“神特么忘川河，这儿哪里有河？乱七八糟的。”
柯家明继续朝前走，走过牌匾之后，周遭瞬间千变万化，他竟然来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蓝天，白云。
小桥，流水。
鲤鱼，荷花。
蝉鸣，鸟语。
打扫的仆人，吹笛的小弟。
凉亭的戏服少女，驶过小舟上的掌舵船夫。
“我服了，这特么不是苏州园林么，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柯家明终于在小桥尽头处看到两个守卫模样的人拦住一个试图往里冲的黑衣男子。
“都到这了，还急什么，等一下会死吼。”守卫把黑衣男子推开。
“是啊，下一个不就是你，催个屁咧。”另一个守卫伸出手拦在黑衣男子面前。
“大哥我真的赶时间，有人在追杀我，拜托行个方便，坊间传闻孟姑娘办事极其拖沓，要快，一定要快啊。”黑衣男子转头看到柯家明吓了一跳，又回过头欲冲破守卫的防线。
“此地可是忘川河奈何桥圣地，谁敢造次追杀到这，再乱来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守卫又一次把黑衣男子推开。
“你小心了，阿兰上次真把一个想要闯进去的投胎亡魂推到忘川河里，永世不得超生也太惨了嘻嘻。”另一个守卫丝毫没有怜悯地说着陈年往事。
“他们会来的，他们一定会来，不然我也不至于混成这样还用投胎，小白脸，你帮我看看后面有没有人啊。”黑衣男子似乎在对柯家明说话。
但。
“我幹你娘，你说谁是小白脸，守卫，快把这个混蛋推下去。”柯家明心说他要是小白脸还至于被彭轶甩吗。
彭轶。
算了。
守卫当然没理柯家明，见黑衣男子没有继续动作，就恢复原状原地待命。
[滴滴滴，99号，梁丛智，请上奈何桥。]
不知道从哪传出了一个标准的女播音腔，附近可能隐藏了喇叭，柯家明心想，但四下张望半天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梁丛智兴奋地冲过守卫跑向通往奈何桥的小道。
“请出示您的号码牌。”守卫看柯家明靠近，伸出手拦住了他。
柯家明把100号的号码牌递上。
“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守卫把号码牌还给柯家明。
“大概要等多久？”柯家明礼貌问道，见过刚刚那种场面，他不敢再造次。
“孟姑娘的事，谁说的准，快则几秒，慢则几天，记得许多年前有一次一个号持续了好几个月。”守卫侧着头说。
“啊？？？不就是喝碗孟婆汤就完事了，用得着好几个月吗？还有孟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柯家明有点摸不着头脑。
“别问那么多了，进去你就知道了，乖乖等着吧。”守卫有点逐客的意思。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稀疏的鸟叫声，一望无际的天空，适宜的温度，柯家明昏昏欲睡，只差一张床就可以午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滴滴滴，100号，柯家明，请上奈何桥。]
穿过一层帷幔，面前是一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斜的拱桥。
“喂喂喂，要不要这么夸张，神经病啊，这桥得有90度吧，这还怎么爬。”柯家明试着向上飘，但似乎这里把灵力给完全屏蔽，任凭柯家明怎么使力，就是飘不起来。
“好吧，我爬！”柯家明使出吃奶的劲，一步一步缓慢向上爬。
终于。
拱桥顶端，又宽又长，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两个瓷碗，和两壶不明液体，桥右侧，竟然有一个绝世美女正在欣赏桥下的景色？？？？？？？？？？？？？？？？？？？？？？？？？
只见那个绝世美女留着一头紫色及腰长发，D罩以上的杯量，穿着日系白色校服和格子裙，俨然日本卡通片里出走的女主角一般。
唯独鼻子右上方有一颗黑痣，但瑕不掩瑜，美女就是美女，看得柯家明瞬间清醒了过来。
柯家明走近。
绝世美女好像有注意到他，回过头来。
“柯家明你好，我是孟姑娘，坐，我们好好聊聊。”孟姑娘伸手示意柯家明入座。
“坐？还要聊天的吗，我不是来这里，投胎么，还有孟婆在哪里，你又是谁。”柯家明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小哥哥别着急呀，一世人间，苦且漫长，我是奈何桥的负责人，要确保你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放你去投胎，下面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死的？”孟姑娘坐在柯家明对面，笑着看向他。
“真美啊不是，我怎么念出声了，我，其实，那个”柯家明还没说完，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和孟姑娘还没开始的谈话。
[滴滴滴，您预订收看的戊戌年阎罗大王新闻发布会即将开始，请及时收看！]
“呀！我忘了正事，柯家明，非常抱歉，你恐怕得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忽然想起家中尚有要事需要处理。”孟姑娘起身作揖。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要去看阎罗大王新闻发布会！”柯家明不知道这个混账发布会有什么好看的。
“嘻嘻嘻，反正等会儿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过会儿见！”孟姑娘朝柯家明挥手告别。
“啊！真可爱！要是能和她共度白首，还投什么胎，喝什么汤。”柯家明望着孟姑娘的背影兴叹。
过了很久。
孟姑娘始终不见归来。
柯家明无聊犯困。
再看这石桌，上面两个瓷碗装满了不明液体。
“难道这就是孟婆汤？喝完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直接喝了朝前走，是不是就能投胎转世，就不等她了，省得再看到她，舍不得投胎。”
但。
桌上有两个瓷碗。
到底哪个才是孟婆汤。
亦或都是。
柯家明不明白。
又过了好一会儿。
依旧没有孟姑娘踪迹。
柯家明随便选了右手边那碗液体一饮而尽。
“呼！解渴！好喝！想不到孟婆汤如此好喝，走罢，让我去一世人间闯一闯，但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失去记忆，希望我还记得要往前走。”柯家明放下瓷碗，动身下桥。
上桥容易下桥难。
柯家明费尽力气，终于跌至桥底。
桥下是一望无际的草丛。
草丛两旁假山林立，中央一条笔直的石板路通向远方。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设定，冥界，我受够了啊，还好这是最后一次，再怎么样，也是最后一次了。”柯家明嘟囔着朝前走。
笃笃笃。
脑袋忽然很沉。
笃笃笃。
前面的路怎么一分为二，再分为四，最后竟演变出无数条路。
笃笃笃。
到底什么情况？？？
到底该往哪走？？？
柯家明感到头晕，难道孟婆汤已经起了作用。
早知道留在原地等孟姑娘了。
至少会告诉他下一步的具体指令。
笃笃笃。
柯家明眼里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绿色。
但他的意识告诉他一定要向前走。
走走走走走走走。
走走走走走走走。
走走走走走走走。
柯家明忽然感到一脚踩空。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
柯家明开始下坠。
心脏收缩。
屁股发麻。
头痛欲裂。
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白色光芒开始环绕。
白色光芒遍布全身。
一阵浑身舒畅的快感。
柯家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奈何桥顶。
孟姑娘看着散落桌上的空杯子。
“咦，那个人呢，怎么把我精心酿造的重度冥酒给喝了？”
“汤怎么还在。”
“他该不会，该不会投胎去了。”
“这下惨了，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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